第二十七章 绿珠

    当午日明，炙热的阳光把树叶晒得都卷缩起来，又许是因雨前闷热，稀薄的空气中总带着些难以呼吸的粘稠。待赵栝顶着骄阳来到钟翠宫时，远远便瞧着李柔被一堆宫女的拥簇着坐于报厦之下笑得极为灿烂。直至赵栝走近，轻咳出声才引得众人晃神，随后此起彼伏的请安跪拜声不绝于耳。

    李柔见着赵栝虽知其来意但面上不显，仍似往常般笑着向赵栝道了万福。而赵栝则是顺着李柔行礼的力道虚托一把，直至李柔站好后才顺势牵着她的手缓缓步入室内。

    进入殿中后，赵栝却反左顾而言他说了许多日常闲话，闭口不提李肆之事，直至李柔“看出”些许不对，开口问到，赵栝才勉强开口说道：

    “这事，本王本不欲让你知晓，免得你徒增烦恼。只是这事终究与你阿父有关，现下想来还是与你说说为好。今早洛城来了折子，折子是你那族叔李焕所写，上面说你阿父不知为何昨日开始陷入昏迷，本王现已派了御医前去洛城。”说罢，顿了顿又继续道：

    “李大人向来是个有福的，此次也定会平安无事，你且放宽心。”言毕，又状似不经意般瞄了一眼面前之人。而此时的李柔早已泣不成声，整个人似受到极大惊吓般不住的颤抖着。赵栝见此终是没甭住，反手将李柔揽入怀中，后又如哄小孩般轻拍其背胛，柔声安抚。

    过了许久，李柔才渐渐缓过声来，卧在赵栝怀中呜咽着出声道：“阿父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然晕厥，莫不是往日有甚隐疾不曾讲与柔儿？王上您可有派最好的御医前去，阿父孤身一人将我与珩儿养大。如今珩儿远在边疆，阿父又是现下这个情况。柔儿一届女流，能依靠的只有王上了……”说着，又再次哽咽起来。

    赵栝听到李柔所言难免有些怅然。心中又暗自有些懊恼———今早受了那些个起子小人的谗言，倒险些辜负了李氏的满腔信任。想到这赵栝不禁有些愤恨，随即又略带上了些许恼怒。

    静坐沉静片刻后赵括才开口似对李柔又似对自己说道：“李卿定会安然无事，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你且安心好好将养着身子，莫过操心，本王定会给李卿一个交代。”

    “隐情？又是哪些个起子小人，简直、简直不知所谓，平日里传些个闲言碎语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害我阿父性命！若是让我知晓必让他们悔不当初，”李柔落了话，泪珠又忍不住在框里打了转，似落非落。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引得赵栝心肠更是柔上了三分。

    “好了，莫哭了，就你这幅样子还想让谁悔不当初？本王的爱妃莫不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女子，恩？”赵括这般哄着，见其脸上仍挂着泪珠，也不生气，反倒掏出一块素帕为其细细擦拭起来。

    “嫔妾才不是，若不是想着陛下为难，依着嫔妾这些个起子小人打杀了也不为过的。”说着似是察觉气势不够又连怒哼了五六声才消了气。然而这番举动却使赵栝笑得更是花枝乱颤，早前的郁气一扫而空，徒留李柔一人“暗然神伤。”

    随后，赵栝回到勤政殿后便直接唤来李有才，命其将早时之事立时查清，不得有半点差池。李有才受令后即刻就领着干儿子们对宫人们进行逐个排查，幸不负有心人，黄昏前终是让李有才理出了些许头绪，只是不曾想顺着这线一查愣是将在宫中这位沉浮十年有余的李公公惊出了一身冷汗。

    勤政殿内

    “依你所说，那宫女是洛城逆贼之人？还咬舌自尽了？”赵栝听后有些瞋目扼腕，跟着又大声斥问到。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恕老奴无能，那宫女似因有疑虑至死都未曾说出主使之人。老奴只查到洛城那贼人早年便将她送入了宫中，原是想令其承宠于陛下，取得信任后再……只是近些年来王上独宠贵妃，旁人皆未能入得您眼，才导致这计划一直未能得逞。至于今早之事，许是因李大人在洛城动作坏了他们的计划，才使得他们狗急跳墙出手对付李氏一族。”

    “呵、他们倒是打了个好主意！李有才，你快马加鞭将此密令亲自送去洛城，若到时李肆醒了便交予他，若他还未苏醒便将此令交予李焕。另外，替本王带句话给他们。就说本王特许他们不必心慈手软。”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赵括便随意摆了摆手命其退下。

    这一头李有才得了命令前脚刚出了宫，后脚钟翠宫内便得了信。此时，端坐于梳妆台前的李柔闻言不禁对镜莞尔一笑，心中暗道出声：“成了。”

    另一头，李有才紧赶慢赶，终是于第二日正午前赶到了洛城。彼时，李肆早已在太医的调养下喝上了汤药。虽依李肆所想，这些个固本培元的汤药喝与不喝并无不同，毕竟他早已在太医到达洛城之前就已清醒过来，后来更是眯了近六个时辰。现下，那早前因着昏厥留下的后遗感早已消盾无踪。

    但，王上远在帝都却特赐御医为他调理身体又是何等殊荣，不过是喝上些个苦口良药，算不得什么。

    就在李肆嘴上喝着良药心里默默部署李珩之事时，李有才登门而入。望着那笑着一脸谄媚且手中持有密令的李有才，李肆那颗刚平稳不久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晕厥前的那股不妙之感再次跃然眼前。

    直至李有才将密令递予他，附其耳边低声说道：“王上命老奴传话于大人，特许大人不必心慈手软。至于究竟要如何行事，陛下已写于密令之中。另，老奴还急着回宫中复命，这便不打扰了。望大人早日康健，万事胜意。”说完便告辞离去，不带半点拖拉。

    而这头，手持密令的李肆却因着梦中景象的重现，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