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相

    后来，那些胆敢围堵的妃子都疯了，嚷嚷着什么“无头女鬼”“无脸妖怪”之类的话。

    有那稍微看似清醒些的，嘴里还喊着，“王后，王后是个没有脸的怪物！”

    擎王不胜其烦，就命人寻了处偏僻的宫殿，将她们都关了进去，从此就有了冷宫。

    然而这些并没有拦得住后宫众妃对王后的嫉妒与谋害，毕竟甚至有一些，堪堪只差一步，便可问鼎后座。

    什么巫蛊，下毒，诅咒等等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本来可能还针锋相对的仇家竟都联起手来，专对付王后。

    那羽后能与倾城换脸，本就不是普通人，可即便她抵得住所有的谋算与陷害，她也觉得厌了，倦了。

    于是有一夜，冲天大火在王后宫熊熊燃起，擎王半夜从不知哪位妃子的榻上爬起来，披了衣就往王后宫赶，还大喊让人救火。

    然而，那火大得很，也妖异得很，莫说几桶水浇不灭，反而仿佛还火上浇油般使火更大了。

    擎王虽然心疼美人，却也惜命得很，当下撤得远远的，眼睁睁看着大火将宫殿烧得一无所剩。

    哪里还有什么王后，只是有一妃子起了头，最后所有妃子与为了保命的宫人都说，王后乃天人，如今羽化登仙归去天上了。

    擎王也只得自欺欺人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并谥王后号为羽，立了个衣冠冢，称羽后墓。

    再后来，战火再起，羽国势弱，擎王又是个无能的，很快就被别国蚕食，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只留下了个羽后的传说。

    ……

    “那，那个羽后这么厉害，她真的死了吗？她应该不是凡人吧，有这么容易死吗？”女孩扶着椅子把手激动地问。

    “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掌柜不答反问。

    “唔，精怪？仙人？”女孩歪着头猜测。

    “你还记得她名字叫什么吗？”掌柜又问。

    “无相。”女孩倒是记性好，“所以，她真的是无脸妖怪？”大吃一惊。

    “非也，”掌柜笑了起来，“众生所见，皆为外相，无相即无固定之形，无固定之貌。”

    女孩听得迷迷糊糊，“所以，她不是人，也没有固定的样貌？”

    掌柜颔首笑语，“然。可曾听闻盘古传说？”

    见女孩点头，又继续说道，

    “世界源自混沌，彼时如一卵，盘古醒而开天辟地，力竭而亡，化自身为日月星辰、山川湖海、地脉矿藏及清风雨露。”

    “世界因他而生，他却未曾亲眼看过这片世界，至死他都是不甘的。”

    “或许是因此，混沌中留了一抹执念，想要看看这世间的执念。”

    “后来执念借了混沌之力，渐渐成了形。”

    “祂曾是花，曾是草，曾是树木，做过飞鸟游鱼，做过虫子走兽，做过天上星辰，也做过地上溪流，甚至曾化作石桥被人踏在脚下。”

    “自然，也做过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祂觉得，似乎还是人更有意思，七情六欲，如何都看不破。”

    “于是祂化作各色人，入了红尘世俗，学着做人，去体悟人生。”

    “或许是人太复杂了，而人世也不那么美好，祂倦了，累了，不想再做局中人，跳脱之外看看别人的人世也不错。”

    “于是祂在世间开了个酒馆，那酒馆名叫忘忧，以故事入酒，以酒忘忧。酒馆不收钱，只收故事。”

    “忘了与你说，我的名字，叫无相。”

    “哈哈哈，”女孩大笑着，“老板你这个故事编得挺有意思的，我听着都以为是真的了。这年头给自己店打广告的文案都这么厉害了吗？”

    笑了一阵，见墨衣女子没有笑，表情认真，女孩没来由有些心慌，拿起自己的挎包，“我，我不喝酒，就先走了。”说着，就匆匆起身推了门离开。

    “好的，客官慢走。”掌柜在她身后轻轻地说。

    女孩跑出一段路，回头张望，并没人追赶，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酒馆已经不见了。

    抬手看手表，指针恰好已跳过了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