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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夜「明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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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血月

    书接上文。

    春池这地一扫,就是二百九十年。

    可谓是万缘都罢,大智闲闲。清甘暑雨不缘求,犹似梅黄麦欲秋,寒来暑往,这苦修寺的方丈都已换了好几轮,寺里的清洁工倒是合同一签几百年。

    苦修寺的藏经楼位于一块风水宝地,楼前的浅溏中长着几棵参天的千年古树。古树盘根错节,牢牢地锁住大地。这座小巧的阁楼背倚一块爬满青苔的山岩,岩后有个洞室,冬暖夏凉。神秘的洞室内住着神秘的春池。春池的存在,只有寺里的方丈以及即将继承衣钵的大弟子知道。

    十万个日日夜夜,僧人们尚未起床,春池就起身打扫佛堂了。僧人们都已熟睡,她才出来打扫庭院。

    山上的月亮用肉眼看,显得尤其地大,夜风窸窣地略过竹林,十分惬意。可这山间明月的寂寞美景,春池也只独自欣赏了。苦竹寺里与世无争,日子一直过得安静逍遥。直到有一年,寺里的和尚们都随着当时的方丈大明和尚下山去了,留下春池一人独守寺院。

    那年的一个普通秋日,白天也只是比平常要稍稍冷一些,并无异样。太阳如往常西下,天色昏沉,月亮出来了。这月亮,还是春池在寂寞山间望见的同一轮,只不过今夜的月,大如盘,红似血。明州城内忽然间阴风滚滚,惨雾漫漫,城里人人抬头都能看见这诡谲妖艳的一轮血月。

    民间曾有传闻,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赤为争与兵。此种血月,乃阴寒之相,预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或将风云剧变,天下动荡。

    血月出现后悔徽国都城明州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子,但很快,人们又为了赚碎些银子、博些功名之类的种种琐碎俗事而忙碌,也就遗忘了这天夜里异常的景象,城内照旧歌舞升平。可谁都没有料到,血月之灾的预言竟成真得那么快。

    一场奇怪的瘟疫自都城明州蔓延开来,直至吞噬整个徽国。紧接着民间暴乱、曦妃被杀、太上皇驾崩、左相夺权、帝王投湖的戏码连连上演。徽国大地果真祸事连连。

    话说那徽国国君赵玦投湖自尽后,明州城内势力涌动,城外也是诸侯割据,正在胶着斗法的阶段。赵玦有个叔父,名叫赵璟。这赵璟辈份虽高,其实年纪也不过才三十有五。赵璟与赵玦自幼一起骑马射箭,叔侄情深,他十五岁封侯,远去镇守徽国西北关已有廿年。武将重义,他觉事赵玦自杀一事有蹊跷,又听说了血月传闻,便请了不远处西北海不周山云隐观的高人妙法真人一同便衣潜入都城明州一探究竟。

    从西北关至明州,一路快马加鞭,路途艰辛。二人中途经过若水城外的冥思山。那妙法真人与苦修寺的大明和尚是多年的挚友。大明和尚也对都城之变略有耳闻,他心想血月当空,徽国混乱,怕是有妖魔入世。于是,大明和尚率苦修寺众僧侣一同前往明州,假借做法事驱疫为名,实则是在城中暗暗支援赵璟和妙法真人。

    赵璟怀疑是左相从中作梗,带着妙法真人偷偷地来到左相府附近勘查。果然,左相的大宅邸周围阴冷逼人,妙法真人见宅内一处院落寒气冲天。

    这股寒气,来自于左相府的一个妾。

    二、阿采

    那个诡谲的血色月夜,左相府门前来了个神秘的女人。女人身穿旧衣,手提一只红灯笼。已是深秋,那女人满身泥土,衣裳单薄,旧得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夜色昏沉,阴风滚滚,她手中这柄照路用的纸灯笼上破了好几个洞,字号严肃地写着“和记”,看着也像是从街边捡来的。

    左相府朱门前的大灯笼在深秋的冷风中摇曳,飘忽的火光若隐若现地照出那女叫花子身上,左相府看门的老奴孙麻子才瞧仔细了,那层层叠叠的破布里裹着的,竟是夺人心魄的绝世美人!女人骨骼坚秀,满脸的泥也掩不住她明艳的五官,尤其是那弯清清楚楚的眉,那双如梦如幻的眼,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女人楚楚可怜地站在左相府门前威严的石狮子边,用哀伤而悦耳的声音对孙麻子说:

    “阿爷,今夜实在太冷,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路过您这儿,想讨碗热粥喝。您能行行好吗?”

    孙麻子两眼放光地看着这突然到访的美丽女人,她风尘仆仆,一身烂衣裳,灰暗破败,唯有细白的手中握了一支精致的玉笛。孙麻子嗓音嘶哑地说道:

    “今儿这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姑娘家在街上游荡呢?夜深了,大街上不安全,赶紧快回家去吧。”

    女人道:“阿爷有所不知,我叫阿采,原本住在明州城外的乡下。谁知今年闹了山贼,我的爹娘兄弟全没了,连着房子一起被山贼一把火烧没了。我出门去卖自家院里种的竹笋,天黑才回去,方才侥幸捡到一条命。如今初入明州,路过贵府,见您这朱门大院的,想必是富贵人家,我只是想讨碗稀粥喝。别无他求。”

    女人说着说着,如梦如幻的眼里淌下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儿,显得越发楚楚可怜。这自称阿采的女子,自述的故事背景是在徽国太上皇以龙体欠安为名退位之后。事实上,太上皇退位时,已常年卧于病榻之上,动弹不得,新国君赵玦无心朝政,诸多繁杂政务都交由左相全权打理。左相主政后,立下的科税明目繁多。天下百姓中,有太多人因不堪重负,交不起税,成了流民,干脆就做起山贼土匪,靠打家劫舍谋生。毕竟还有什么来钱方式比杀人放火更容易。阿采也成了背井离乡的流民之一。

    那老奴孙麻子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那姑娘你且在门前等会儿,老身我这就去通报下府上管家。”

    都说这都城明州的人,个个都精明。窝囊了大半辈子的孙麻子此时的一声叹息,并不见得是同情女人可怜的遭遇,而是他在心中感慨,自己风烛残年竟还有发达的机会!

    他在左相府给人当了几十年的奴才,深知左相好女色,若将此女献左相,能取悦了左相,他必能从中大赚一笔。如果这女人还能做个妾室什么的,保不齐他能从这女人处捞到盼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利益的驱使使人冷静,街巷的秋风吹得人更冷,孙麻子一路踉跄,火速去禀告周管家。周管家比那老门仆孙麻子谨慎许多,唯恐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是哪方势力派来的刺客。他叫来相府麾下的一群武林高手,与他同去相府朱门前。

    周管家一见,还真是个落魄的绝代佳人!他把这自称阿采的女人,带到宅邸里的一间空置客房,传唤来府上郎中和几个丫鬟。仔仔细细检查,发现并无异常后,方才去书房禀告左相。

    左相听闻此事,饶有兴致,他平日里各色美女见得不少,今夜见到阿采,竟也惊为天人,丢了三魂,失了七魄。他吩咐奴婢准备锦衣玉食,替阿采沐浴梳妆。阿采就这样在左相府里住上了一阵子。

    一天子时,左相书房的灯火仍亮着。阿采提着一只纸灯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竟能悄无声息地绕过相府所有奴仆侍卫的眼线,敲开了左相的书房门。

    书房通明的烛火下,阿采已是另一番打扮了:她身穿华贵的紫缎底锈银蝶长裙,腰带间点缀着华丽的孔雀羽。

    她用戴着翡翠细镯的雪白手腕,将异国进贡的葡萄酒倒入琉璃盏内,与左相合饮一杯,而后又轻轻柔柔地,自云髻上取下玉簪,漆黑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裙裾与黑发间散发出淡淡清香。

    左相吹了灯,用他粗糙斑驳的大手,一把握住阿采纤细的蜂腰,她的皮肤也是绸缎般微凉的触感…………

    三、入梦

    这个诡谲月夜出现的女人,如今在这左相府里已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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