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再是纸扎的人了,没用竹篾扎,而是一具被无数蛇咬舔的干干净净的骸骨,再糊上纸,又涂上清漆的纸人。
脸色依然是诡秘的苍白,樱桃小嘴,两黑点就是他的鼻孔,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显得非常大,黑的深沉的瞳孔,在慢慢转动,看见有身着带血甲衣的壮士,手持矛斧在帝王跟前列队经过,手里拽着一头老水牛。
老水牛在流泪,哞哞的喊着,浑身都是鞭伤,露出竹篾编成的骨架。
在它的背上,则是一个纸扎的人,脖子上拴着一根黑色铁链。
姜文明弄不明白,轻描淡写的纸扎的人,怎么能承受得了那么沉重的铁链?
纸扎的人,怎么也在像老水牛一样的流泪,向帝王求情?
“滚开!”
帝王动作粗暴的,推开搀扶着他的那些宫娥,一个箭步冲到了老水牛面前,伸手卡住了纸扎的人的脖子,咆哮道:“给我吐外来,给我吐外来!”
姜文明看见,只有樱桃一点小口的纸扎的人,居然被帝王卡的张开了嘴巴,舌头都伸出来了……更让他心惊肉战的是,他自己也感到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牢牢卡住他脖子。
他没得办法呼吸,只能像纸扎的人一样嘴巴张大,舌头伸出老长,两手拼命去扳那只手,却没得办法扳动分毫,眼前金星直闪时,也看见趴在床上的纸扎的人,正在两手卡住它自己脖子,张开嘴。
梦境里的东西,怎么跟现实一样?
姜文明很想弄明白这一点,可没得哪个会跟他说,旁观的宫娥,带甲的猛士,全都一脸落井下石的样子,一下一下高举着拳头,给帝王助威,卡死他,卡死他!
有一个宫娥,还解下了缠身的丝带,撂了过来。
帝王伸手接住,绕在了纸扎的人脖子上,死命的用力勒,厉喝连连,让纸扎的人吐外来。
吐出什么东西给你?
觉得自己已透不过气来,随时可能会死的姜文明,脑海中迷茫涌起这个想法时,藏在他身体深处的恶龙,陡然厉吼着展身飞起,化作一口黑色的血,直直涌向他咽喉。
“给我吐外来!”
帝王霹雳般又大喝一声,姜文明开口就要把那口黑血猛吐外去时,一道白影陡然扑来,狠狠砸在了帝王身上。
那是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蓬头垢面,形如恶鬼,两眼发白,浑身脏不拉几的,好像在脏泥中打过滚,亮出锋利的牙齿,嘶声尖喊着,朝帝王的咽喉咬去:“你竟敢杀我儿子!?”
姜文明认得那个女人。
应该是那个用哭声,把他引到姚远庄乱石坑下,结果差一嘎嘎导致他葬身坑底的疯女人。
只是,她怎么会陡然出现,扑翻了帝王,又喊出那句话?
哪个是她的儿子?
姜文明迷茫中,也感到了轻松,随着帝王让疯女人扑翻,他也可以流畅的呼吸了,那口就要喷出的黑血,也倏地缩了回去,重新化作恶龙的模样,发出一声凌厉的嚎叫,一头拱进了身体深处。
“拦了她,给我杀了她!”
被女人扑翻的帝王,边一拳拳狠狠打在她脸上,边咆哮着。
看傻眼了的带甲武士们,这才如梦方醒,一起厉喝着举起手中的矛斧,狠狠朝疯女人戳着砍着。
一股大火,陡然从天而降,把帝王、女人,宫娥武士还有姜文明,统统笼裹了起来。
“救命,救命!”
感觉自己在飞速燃烧的姜文明,凄声咆哮中,那头老水牛陡然冲了过来……哞!
噌的一声,姜文明从床上翻身坐起,眼前大火瞬息之间消失,可老水牛的喊声,却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窗外艳阳高照,没得乌云没得大雨更没得帝王,疯女人。
依然是一场梦。
梦中梦。
反而白色的床单,被他自己不晓得怎么地,就拧成了一股,缠在他自己脖子上。
比豆粒还要大的冷汗,从脑门滚落,呼吸粗重的好像在要死老牛在喘气,心跳的更像从喉咙里蹦外来。
手机在响,付严杰的名字,在上面不断闪跳着。
“怎么姜总不接电话啊?”
老付急得抬手抹了抹汗,开门冲出了传达室。
文明集团的门外,新来的安保瓜皮几个,手持棍棒正在跟十数名小痞子对峙,个个嘴上,脑门都带伤了,这是刚才那轮厮杀留下的。
门口左侧那个大牌子,也被对方用铁棍捣了个稀巴烂。
瓜皮几个,是范泰英带来的小兄弟,只因是在街上混的,文明集团没几个人能瞧得起他们,但哪个也想不到,当小痞子前来肇事时,就是他们几个拼死挡住了对方。
嗡,嗡嗡!
随着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大摩托,从北边疾驰而来,就像那天姜文明开车冲向许三手下一样,带着要撞烂一切的凶狠。
只是那天姜文明没有伤到人,这辆摩托车却在小痞子们的惊喊声中,狠狠撞在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