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佛道两门由于根基深重,才勉强支撑到今日,可真是苟延残喘呐。”
老道掸净身上道袍,偶然发现左侧大袖上趴着一只幼蝶,小心翼翼将其抖落,用掌心接住,仔细地把幼蝶挂于一株坚韧高草处。
万物见我,一如我见三清。
云仲有些犯怵。
他这但凡见生人就语塞的症结,直到今日也未曾有太多改观,此时瞧着满身稚气但神情颇为傲然的道童,张口甚是艰难。在脑海中寻思半晌,少年才木讷开口,“河边摸鱼,去不?”
一大一小,一位是破烂白袍的少年,一位是粉雕玉砌的小道童,因二人师父的缘故,碰巧凑在一道,又碰巧两人腹中皆是空空。
入夏已有几日,溪水不再同以往那般刺骨,但仍带凉意。少年将裤脚袖口挽起,褪去鞋袜,一脚深一脚浅踏入水中,身形俯低,静立水中等候。
不多时,便有条两三掌长的鱼儿经过,摇头摆尾正欲从少年双腿旁游过。不料还未等反应,就被少年捉住,猛然一抛甩至河岸边,动作之快,几乎就在一息之间。现如今云仲的身手着实比往日快了许多,练剑行气,正悄然将他身手力道抬升起来,捉起鱼更加轻松。很快河岸边沿之上就多出几条分量十足的鱼儿,被少年用长剑碎块剔除干净,扔在一边待烤。
从始至终道童瞧得无比认真,云仲捉鱼时,于他眼中仿佛有道轻灵轨迹,似是剑气般环绕在少年通体上下,轮转不绝,穿蜂引蝶。待到道童回神时,少年已然生罢火,将鱼用枯枝贯穿,置于离火舌一寸处烤着。
“你在哪学来这一手捉鱼功夫的?”道童头次开口,问得云仲一愣。
“我家镇子边上有条河沟,每逢这时节鱼儿繁多,捉着捉着,自然就手熟了。”
道童点点头,同时亦蹲在火边,青烟盘桓而上,于微风中飘出甚远。
“你同你师父,好像都很穷很穷。”
云仲笑笑,估摸这道童未去过小镇那么偏僻的地角,于是便含糊答道:“还行,尚能满足温饱。”
“哦。”
好一阵子过后,道童又问道:“你随你师父一路南下,可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做大侠啊。”云仲答得很快。
“做大侠便不会穷酸了么?虽然我觉得银钱甚脏,可山下的人似乎都拿它当宝贝。”
“穷也能做大侠,富也能做大侠。”
少年似乎觉得回答过于敷衍,又补充道:“我小时候很穷,常常惦记那些大户人家,能买齐全整套豪侠传,可走了这么久江湖才发现,有银子未必就能活得轻松自如,没银子亦未必就活得毫无意趣。能否做成一件事,离不开银子,也离得开银子。总之我觉得吧,逍遥舒坦,爽爽快快砍恶人,活得快意,都能做大侠。”
“做好事嘛,哪管钱多钱少。贫富同想不想做,能不能做成,好像是两码事。”
正与吴霜闲聊的老道,衣摆处的阴阳图动了动。
老道的嘴角也跟着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