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娃有出息了,想学砌匠,干大工,你知不知道,这拜师学艺是有讲究的,是要请酒上礼的呀!拜师一回,出师一回,拜师喝的是拜师酒,出师喝的是谢师酒。”刀疤脸信息怪灵通,不知在哪打探到了我拜师学艺的消息。
“拜师酒,我可没听说过,今天听头一回。”我惊讶的合上看得正入迷的大本头,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十分好奇的问道。
刀疤脸坐在床沿上,麻利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黄金叶的香烟,一只手捏住烟盒子屁股,轻轻抖出一根雪白的烟卷来,一低头叼在嘴里,腾出的另一只手则掏出打火机,非常老练地啪的一声把烟卷点着,“阿嚏”,刺鼻的烟草味弥漫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被熏得眼泪汪汪,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砌工组里的大师傅,我最看好方老壳,他的砌活干得最利索,最干净,最快速,人也老实厚道,不善言辞;别人叫他方老壳,并不是说他的头长得像升子(从前民间盛粮食用的工具,四方形),而是讥笑他处事木讷,不知变通,说白了,就是一根经,喜欢较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迄今为止,我在川军施工队里唯一的老乡。
有了野心,也就有了愿望。
于是乎,我天天盼着刮风下雨,天天盼着歇工,因为,只有下雨天,而且,是那种下得睁不开眼的倾盆大雨。只有那样,才可能歇工休息,除此之外,歇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只有歇工,我的计划才有可能付诸实施,否则,一切只是空谈,一切都是泡影……
终于有一天,随着晴空一声霹雳,施工队迎来了入豫以来的首场大暴雨,咆哮的雷鸣声,伴随着张牙舞爪的刺眼的闪电,震撼得地动山摇,哗哗的大雨一股脑地下了起来。
我披了一张薄膜,冒着狂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买了一瓶烧酒,一条黄金叶的香烟,辗转来到方老壳的寝棚,说明来意,并将礼品权当请酒意欲送给他。
“啊!小老乡,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不知道这的规矩哟!”我万万没想到,方老壳做贼似的,连连朝我摆手,竟一个劲地推托起来,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尴尬万分;难道是嫌我人轻礼薄,或是自命清高,技不外传?
吃了闭门羹,猪头脸,我窝了一肚子火,跑到伙房向烧火婆讨了两根火腿肠,就着这那瓶烧酒,一仰脖子,咕咕噜噜地一口气喝了一半,趁着醉意,蒙起头,呼呼噜噜的大睡起来。
雨过天晴,施工队又得开工干活上工地了,我依然分配在杂工组,负责运送火砖砂浆,给方脑壳他们砌工组的大工打下手。
“喂!栓娃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老乡方老壳,昨天晚上给他们砌工组的杨苕货几个揍得鼻青脸肿啊!”杂工组里有名的包打听老油条周癞子,向发布头条新闻似的,神神秘秘的凑近我的耳根子悄悄地告诉我。
“为啥子嘛?”我故意学着他的四川话反问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杨苕货跟方老壳向来就不和,方老壳想收徒弟拉班子,破了规矩,犯了大忌,当然得挨揍呀!”包打听幸灾乐祸的说道。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的嘛!啷个不晓得嘛!”我没有理睬他,听任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惊闻此言,我震惊不已,同在一口锅吃了一年多的饭,同在一个工地打了一年多的工,在眼皮子底下,我竟不知道在这个下苦力的地儿,居然有如此黑暗,如此不可理喻,如此荒唐,如此卑鄙龌龊的潜规则,恣肆横行……
前天晚上,不速之客刀疤脸“好心”的突然造访,神秘兮兮的授意和指点,让这事变得越来越有些不可思议,我苦苦的思索着,抽丝剥茧,这扑朔迷离的内讧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隐密,这分明就是一场串通好的阴谋,一个圈套,一个伪装好的陷阱;谁是狼,谁是狈,谁是幕后正真的黑手?只有揭开他们丑恶的面具,才能一览无遗地看清他们的嘴脸,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这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但无论如何,我觉得绝不能让方脑壳为自己背黑锅,我要勇敢地站出来,我决定硬碰硬,去找杨苕货算账,好好理论一番,我还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总喜欢站在老实人的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的家伙,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我要让他知道有压迫就有反抗,烧水的锅其实是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