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才意识到,她刚刚似乎把话说得太重了,于是赶紧拖着行李箱小跑到陆西季身旁,跟她道歉。
以她们那么多年的交情,陆西季当然是不会计较这一点小事,不过她一直都比较敏感,沅俏兮说的话,还是燃起了陆西季的一些思想,仅仅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让陆西季为那句话陷入了过去中去。
是啊。她为什么要笑?
那么多年了,怎么一直都逢人就笑?
沅俏兮让陆西季明白了,原来在脸上盛放笑颜,有时候也可以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她以前觉得,只要笑了,就能迎合别人,让别人开心了。
记得高中的时候,陆西季的抑郁症严重到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消化也不好,只要肚子没有饿到发疯的地步,她就塞不下任何食物,她也有过数次自行了断的冲动,不过最终都被她给克制住了。
在那样的状态下,陆西季自然就是每天都愁着眉毛,整天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明明就那么安静,没有打扰任何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看不惯她的愁眉苦脸?就连班主任也在讲台上用指桑骂槐的方式,来含沙射影着谴责陆西季。
经过长时间的言论压迫,陆西季学会了常常把干净的笑意挂在脸上,哪怕她自己本来就不开心。
后来出来工作了,陆西季更是发现,人是不能老是摆着一张臭脸的,老是板着一张别人欠了你几百万的脸,会遭人嫌弃,特别是做软装花艺这一行,天天都要跟那么多供应商打交道,没有一张平易近人的脸是很难做事的。
所以,为什么要笑呢?
因为常常挂着笑脸的人,更容易混入人群中,做什么事情都会更方便。
但陆西季的笑,并不是只有这虚伪的一面,还有积极的另一面,就比如真正开心的时候,见到许久没见过面的友人时,她的笑都是由心而发的,那么灿烂,那么纯粹,那么干净。
当然,那积极的笑出现的次数,会比虚伪的笑出现的次数少很多。
陆西季作为一个凡人,她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痛苦占据了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旧的痛苦尚未解决,新的痛苦又来了,就像是一个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见到沅俏兮的第一反应,陆西季必定是会开心地笑,她记得沅俏兮的不离不弃,也记得她所有的好,她于陆西季而言,早已成为了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远远地望见她时,她在牌坊旁的一块石头上坐着发呆,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发生了什么糟事的样子,陆西季就为她松了口气,替她高兴着。
只是没想到,陆西季带着甜美的笑意往沅俏兮靠近,居然会被她数落一番。
陆西季知道,她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剪着齐耳短发,面容还有着几分男子的俊气,不认识她的人,都会很容易把她当成男孩。
所以陆西季一见到沅俏兮那样的态度,马上就调头走了,这是她向沅俏兮表达生气的方式,而事情的发展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转身就走后,沅俏兮果然追了上去,跟她道歉,然后手舞足蹈地阐述了她昨晚怎么有勇有谋地去反抗醉酒流氓的过程,成功地把陆西季带到话题中去了。
她就是喜欢沅俏兮从身后追来,然后放低姿态跟她道歉,再想尽一切办法去逗她开心的样子。沅俏兮这副百般讨好的样子,能让陆西季感到一种特殊的安全感,会让她感受到一种非常独特的快乐。
于是陆西季腼腆地笑了笑,伸出手来,弹了一下这个“俊秀男孩”的鼻子,然后就挽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小屋带去。
离开河涌后,绕进小巷,转了几个弯,就来到陆西季住的那栋楼房了。
“为什么你老是搬家啊?搬来搬去的,不累么?”沅俏兮好奇地看向陆西季,用一种比较平淡的语气发出疑问。
“环境不满意,那当然是需要搬的,我只愿意住阳光房,光线越好,对我就越是有益,”陆西季一边取出门禁卡,一边为沅俏兮打开门,“以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工资很低,只能住一楼角落那种暗无天日的房子,既潮湿又恐怖,加重了我的关节风湿,还扰乱我的睡眠。没办法,可能我的身子就是太矫情了,但不管我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情况,我都得善待它。”
“也是,身体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沅俏兮简单地应和着,双手提着那个黑色行李箱,艰难地走在楼梯上。
行李箱的轮子在楼梯上磕碰出沉闷的声响,陆西季回头看了一下,见到沅俏兮拿着行李箱好像不是很方便的样子,便赶紧过去帮忙,“我现在住在顶层,七楼,阳光好的,都有些高,我来帮你吧。”
艰难地上到七楼后,两个女孩双手插着腰,扶着白花花的墙壁气喘吁吁。
陆西季重重地叹出一口闷气,说了句:“上楼难,难于上青天啊。”
忽然间想到什么,陆西季叫沅俏兮先在门外面等一下,然后她打开门进去之后就把门锁了起来,“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