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这个人了。无论她今后走到哪里,都不会见到她了,这对年幼的清时来讲是何其残忍。
这日秋风渐起,白露刚过,今日正是采萍去的第七个日头。按照丧殡旧俗,逝者会在这日回魂返家,届时要为她烧纸祭奠。采萍在佟府本就是浮萍一般的人物,自然也无人重视。
彼时清时跪在院中木然的烧纸钱。看着火苗在盆中逐渐变大,在周遭被阴沉的苍穹笼罩之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时脑中又浮起额涅临去时的情景,是那般的无助,而又无可奈何。
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泪水伴她度过了几载春秋。清时也曾豪言告诉额涅待她成年后,定带着母亲逃离佟府。可老天似乎与她开了一场玩笑,明明已燃起希望,又立刻被浇灭。
一如当下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落下竟掷地有声。片刻便浇灭了清时面前的火盆。清时视若无睹,仍旧向盆中添纸钱,任凭念锦如何拉她都无济于事,须臾雨水将她身子淋湿。念锦见清时这样作贱自己,生怕感染风寒,思来想去只能去求助能让清时听话的人——隆科多。
如是良久,雨水从清时两侧落下,同时减轻了因雨点打在身上的疼痛,清时这才察觉头上竟多了把伞。
“你这是在做什么?”隆科多心疼的看着她,然而清时对他此举并不领情,埋着头一言不发。
隆科多大她三岁、是清时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些年,除了采萍,他也是这佟府里为数不多待见清时的人。
见清时仍无反应,隆科多一把将清时拉起:“走,跟我进去。”清时倔强地拽开他的手,大声喊道,“不用你来可怜我。”
隆科多又上前紧紧拉住清时双臂,任凭她对自己踢踹咬骂:“我不是在可怜你,我是在救你。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作践自己,若是你额涅在世,她也不会忍心看着你这样下去。”
清时愣住了,喃喃道“额涅……”一顿又叹首道,“你又哪里懂我的苦痛……”
隆科多沉默不言。
“从小,我便不曾享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亦没有父母其乐融融的期盼,就连衣食无忧都不曾满足。你们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却怎么盼都没有,我就这样看着额涅每日受着她们的欺负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额涅就这样离我远去。我恨她们,我恨她们……”清时说完已经哽咽不能。
隆科多眼里闪过一丝悲戚,轻声安慰道:“无论她们如何对你,我始终没有将你当过外人。你一直都是我的三妹,我们同脉相承,无论如何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唯有好好活着,才不至使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见她平复些许,又道:“这世间虽不免有谄媚刻薄之人,但心善者不乏有之,恶人自会有恶报,但你的人生还很长,我只希望你不要因此再不信旁人。”
清时不再吭声,雨逐渐停歇,一阵秋风刮过,本就湿漉漉的衣服因风贴在身上变得极为刺骨,清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隆科多忙将清时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从今日起,三哥会保护你的。”清时眼泪夺眶而出,喃喃唤道,“三哥,谢谢你……”
她靠在隆科多的怀中,本是寒冷侵体,这一刻她竟觉是如此温暖,再大的风吹来,也毫不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