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霜前面,实际还是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握着小圆片,红绳绑在手上,夏萧一人坐到黄昏,一人坐到天黑。窗帘外星光灿烂,可夏萧双目呆滞,神色木然。
眼里的血丝还未消失,便变得更重。夏萧坐着,没了任何知觉,像只剩一具空壳肉体,精神已随舒霜而去。
以往这个时候,夏萧都会睡得很香,要么舒霜在怀里,要么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可现在,另一个房间冰冰凉凉,什么都没有。
低下头,夏萧连喝酒的心都没了。他就如此待到天亮,重新整理衣襟,还洗了把凉水脸。
四兽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可夏萧突然顿足,冷冷说:
“晓冉,明日我送你回大森林,实在不好意思,没保护好舒霜。”
夏萧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像去参加葬礼,而是去埋葬自己。他的肩膀比平时软,精神萎靡。
“我不想回去。”
晓冉说这话时,夏萧已走远,她只能说给自己和句芒他们听。突然,她想到一个点子。
“我能和夏萧签署灵契吗?我想继续舒霜的使命,保护他。”
“他体内有完整的五行,接受不了外物。”
如果说晓冉最清楚舒霜保护夏萧的心,那句芒便最清楚夏萧的想法。于是,他又说:
“别将这个想法告诉夏萧,否则他会更难受。”
晓冉感觉这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刻,起码目前如此。舒霜走了,夏萧不想将她留在身边,她只有回去。自从她离开族群的那一刻,她便做好被疏远的准备,可此时心里一紧,有些不敢面对。母亲,姐姐,还有诸多长老,都该如何笑话她这个失败者?
夏萧心烦,晓冉也心烦,句芒祸斗小语都心烦,整个学院都陷入一股极为悲伤,极为烦躁的气氛,无法摆脱。
山脚,夏萧看着方海和另一位女性教员抱着木盒,走上空中透明的路。整个山麓的学子都跟着,他们都上过母星龙的课,都被其教导过,加娜儿前辈也不陌生。夏萧走在教员之后,众多学子之前,可没半点自豪。
学院旁,有一座小山,只有山腰那么高,但常年被浓雾缭绕,窥探不得,因此神秘不减通天峰。此时,这透明的路,便通向那。
学子数百,从未有人到过这,这是第一次,可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今后,他们还会常来,可沉重的心情只会增,不会减。
数百学子随着教员,入了宁神学院特殊的陵园。无数教员葬于此处,一些学子也留在这,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学院,以这种沉默的方式守护着它。
人群拖作长泷,从无数石碑前走过。这些密密麻麻的石碑记载着它们主人的英勇和天赋,还有入院时间。几个圈圈圆圆的数字代表着不同长短,也暗喻着潜在的危险。
胡不归今日也参加葬礼,作为其上辈分最高的人,他以前辈的身份宣读母星龙和加娜儿的事迹。事迹开局轻松,是顶过教员几次嘴,偷了食堂几次酒。后来,便是他们执行甲等任务创造的辉煌,再之后走上山腰,又是许多极为精彩的事。
学子心中,教员站在极高的位置,少有污点。可从胡不归口中,他们才明白,自己尊敬的教员也曾和自己一样,怀着极多法子,还有些叛逆,甚至做过自己不敢做的大胆事。
这些新的认识没有减少众学子对教员的崇敬,反而令他们更加向往学院山腰的生活。看向夏萧时,又多了些羡慕。自从他和舒霜后,还没人走上山腰。可这股羡慕后有着沉重的代价,夏萧宁愿不要!
“为离去的教员默哀三分钟。”
胡不归说完,率先低下头,夏萧也一样。他斜着眼,瞥土壤下的骨灰盒。它被埋葬,被自行浮起的泥土掩盖。夏萧也像躺在坑里,四周的泥土被他用手往胸口扒,他自己将自己埋于土下,自己将自己送入地狱。
夏萧的精神本就恍惚,此时更乱,他瞳孔边红紫一片,显得有些浑浊。可他才十六岁啊,哪有那么多沧桑?
四周的人群来回移动,似喝醉酒般飘忽不定。夏萧站在原地,看着看着迷了眼,那些重影,像鬼魂般诡异。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直抨大脑,可又越来越远。最终,夏萧耳鸣悠长,近乎失聪,脑海天旋地转,只剩和自己贴着脸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