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俩月有余。
我表面上习惯了康复后的生活,可那场空难始终是个心结。
这天下午,有人敲门,我应声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宁蒙回来了。
开了门,他递过来一堆特产、纪念品,我愣愣地接过来,有点不知所措。
缓了缓神儿,才把他让进屋。
“青烛,你又瘦了,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我摇摇头,还本能地躲过了他想拍我肩膀的手,任凭尴尬气氛在客厅里凝结成冰。
眼前这个人,我其实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也不知道怎样处理见缝插针的示好合适。宁蒙身高一米八出头,二十九岁,因为刚从野外科考回来,皮肤晒得黢黑,一身藏蓝色的运动服,整个人很结实,厚厚近视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给他倒了杯水,与他寒暄几句,问问这次跟了什么项目,可有什么发现。
宁蒙听我问起此事,面露愁容,说这次是和导师一起去了H省某村村民发现的清代格格墓。
墓主人是清朝某位贝勒之女,与她的丈夫合葬在同一墓穴,共有两具棺椁。这墓葬早已被盗,两个黑漆漆的盗洞年代久远,陪葬品也早被洗劫一空,仅留了两个不起眼的破罐子。那男尸只剩白森森的骸骨,而女尸却已风干,面目狰狞,那表情看上去痛苦不堪。
我听得起了兴致,端来一盘上午新烤的蔓越莓酥条,递给他两块,让他边吃边讲。
他夸了两句。说我的手艺长进不少,便继续分享考古经历。
大家见女尸死状凄惨,纷纷好奇她的死因。不想解剖之后,竟在其腹腔发现了完整的胎盘!
我一愣,随即猜出了几分原委,便打断了宁蒙。
“你先别说,看我猜得对不对。这位格格‘假死’于难产,当时产婆和家人都以为她已经身亡,于是报丧下葬。可谁知,她竟然在棺材里面醒转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密闭,自然陷入绝望,惊惧万分,痛苦挣扎而死……”我说到后面,颇感唏嘘遗憾,那种濒死的求生欲和无力感,突然撕扯出空难的灼热感,浓烟滚滚,满眼猩红,头部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钝痛不已。
我说着说着,突然头疼发作,脸色煞白,宁蒙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摆摆手,进屋吃了颗止痛药,强装镇定。
过了会儿,稍稍缓解,我挤出笑,问他我猜得对不对。
“青烛,你说得对,跟我们的判断基本一致。过去的医疗水平有限,这种假死复生的事情,最后也大多都弄假成真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望向他,等着他讲。
“只是古代死人后一般都要等三天才能下葬,皇亲国戚往往停尸时间更长,这清朝格格地位尊贵,按说不会立即下葬。所以,个中缘由,怕又是不能为外人道也了……”
宁蒙说得不错,我刚刚的确是忽略了停尸时间。
为了做“青烛夜谈”,我查过不少资料,据传扁鹊晚年就曾直言,自己并非通晓起死回生之术,而是救起假死未死之人。在他的积极推动下,古人为了防止假死,会有意识地延长停尸时间,来降低这类惨案发生的概率,皇族更是如此。
想来这格格许是受了夫家牵连,遭到流放,恰逢身处当时的蛮荒之地,天高皇帝远,便被匆匆下葬。可时隔两百多年,无论罹了产难,还是遭了毒手,这境遇都足够可怜。
都说人死如灯灭,怕是太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这盏灯是怎么灭的吧。
我心下凄然,不怎么搭腔,宁蒙也有些不自在。
他起身要回去,我也没作挽留,捡起桌上的食品袋和扎丝,包了饼干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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