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杨子青把他那辆牧马人卖了，换了辆SUV。

    要在这个小城镇里住下去，从家到派出所油门都踩不起来，惊人的耗油量还不如停在派出所门口落灰。

    杨子青想了想，又买了辆电瓶车。

    他本来有一辆很好的山地车，但后来锁在楼道里被偷了，至今下落不明。

    杨子青感觉到很多熟悉的东西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剥离，又有新的东西被加上。新旧交替处颜色斑驳，变成了辨不清的模样。

    “陆洪涛一直很欣赏你，”

    杨万远在沙发上看报纸，头也不抬。母亲刘雨霖没有说话，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他跟我保证，你会前途无量。我一直就不信。这样看来，我的眼光没有错。”

    “万远，”刘雨霖提醒了一声。

    杨万远把报纸又翻了一页。

    “孩子，你别听你爸在那阴阳怪气的，你好好跟我说，”刘雨霖有些心疼的扶上杨子青的手臂，“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纪斐那孩子？那孩子是挺好的，以前他也总来，妈日日见你俩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他这么一走，妈也是心疼的。只是孩子啊，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得往前看啊。”

    “你不想再回省厅了，妈支持你，你想找个清闲点儿的工作，妈妈也同意的啊。只是，咱没必要赌气回西镇去的啊。”

    “妈，我不是……我不是赌气。”

    杨子青想要解释，但却无从开始。

    他能说什么？说我是不想让一个久经离别的孩子不再失望？说因为承诺了要等一个少年衣锦还乡？还是说自己爱上了那个长的像纪斐的高中生？所有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疯了。

    “你还替他遮掩什么！他就是因为那个学生！”

    杨万远终于忍无可忍，报纸被摔在沙发上，捶胸顿足的说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干出来的好事情！我都找人去打听过了，这小子和人家同居了！我他妈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杨子青啊，怎么这京城这么大还不够你玩是吗？！”

    杨子青从未见过杨万远发这么大的火。杨万远干部做久了，一向不怒自威，对付杨子青最常用的是冷嘲热讽，而他不敢在刘雨霖面前发火。

    刘雨霖往日里是一定要和杨万远吵的。但这次，她震惊的久久不发一言，只是探求的眼神望着杨子青，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在等杨子青出口反驳这一切。

    但杨子青没有开口。

    “子青……你是真的……”

    “你可千万别回来，你滚得越远越好！你千万别回来！天天在省厅转悠，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蛋糕上摇曳的烛火映在杨子青的脸上，让他想起了徐来给自己过生日的那一夜。就在这个出租房里，同样明朗的月色，同样的一星烛火。一切都是从那一夜开始变了的。

    不。或许是从自己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注定了。

    门锁忽然响了，徐来下晚自习回来了。

    他很快就注意到门不是走时上好的两道锁，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什么，开门的手都在抖。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星烛火的昏黄，但徐来却觉得自己看得非常清楚，清楚地像做梦一样。

    他就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自然的搭在一起，温柔的朝自己笑着，敞开一个怀抱等自己过去，然后说一句，你回来啦。

    一年了。

    徐来此时多么想冲上去抱他，想问他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想哭、想笑，想到底是先亲他一下还是打他一拳。

    但徐来只是把灯打开了。

    亮眼的白炽灯光是所有梦幻和朦胧的照妖镜。杨子青显现出了他的本体，穿着T恤衫牛仔裤，黑了也瘦了，被大灯晃了一下，一只手捂着眼，咬牙切齿：“嘿，一来就谋杀是吧？小没良心的。”

    徐来站在门口咯咯的笑出声来，这一年来，自己所有的委屈全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对这离开的一年不置一词。

    两人的相处一向是这样，只谈论共同看到的、经历的。而彼此的身世、过往，都好像是两人之间的一个禁地，谁都自然而然的不去碰它。

    这颠覆了杨子青一直以来的情感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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