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秋雨依旧,绵延不停。伴着秋风的呜咽,似是一位温柔凄婉的姑娘在小声啜泣。
温初走后,江绥看着案几上茶杯中的茶,一时竟失了神,那茶杯乃是青瓷所制,杯壁颇厚,以其饮茶,纵使茶水灼热也不至烫手。茶叶甚碧,沸水一冲,原本蜷在一起的叶片便尽展开来,起先茶叶皆浮于水面,时间一久,待茶叶吸足水分便悄然沉于杯底了。这杯里的茶不知是温初何时所泡,素没注意,现在都凉透了,因是茶叶在水中浸泡过久的缘故,茶水已呈青黄色。
江绥就这样看了许久,突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泡久了的茶的水吸足了茶的味道,入口甚是苦涩,茶水流经舌根处,那苦味更是直击味蕾,倒是引得头脑清醒许多。
清醒之余,脑海里却恍然浮现着她离宫那天的画面。那时父亲特来相劝,所说之语句句回响在耳畔,字字都听得清楚真切。
“绥儿,父亲知道你不喜欢后宫内拘谨的生活。但现在毕竟是皇上看中你了。皇上之命,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如何能不从啊?”
“皇上之命,就一定是对的吗?”
“皇上之命,纵使不对,亦是对的,因为他是皇上。”
“既然不对,我又为何要从啊?父亲!他可都是和你年龄相仿的人了!就因为他是皇上!我就要嫁给他吗!”
“绥儿!成为皇上的嫔妃,那是多少民间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以皇上对你的宠爱和你的聪明才智,在后宫,你大可衣食无忧,纵享荣华富贵。这可是世人都认为对的事儿啊!”
“世人认为对的事,就当真是对的吗?”
“你......”
“世人所爱,并非我所求。女儿告辞。”
结束了这场对话的那天夜里,江绥逃离皇宫。当第二天请她进宫的诏书传入江府时,江绥早已不见了踪影。
据说,皇帝得知后大怒。亏得冯琛进宫力保,太子、逸王也纷纷求情,再加之朝堂的一些大臣随之附和。江府才免遭死罪。而江峋,却也早被罢了小官,全家发配着流放去了。
其后之事,便是冯琛派人去保护,又秘密将江峋一家接回,安置在民间一隐秘之所,派人悉心照料......
江绥每每细想此事,只因她的轻率之举,害父母命悬一线,遭此奔波之苦。害老师大费周章,如此担惊受怕。她便会用上一种难以承受之愧。懊悔,愤恨,痛不欲生,各种情感交织的在一起,仿佛一双大手厄住了她的喉咙,使她不能呼吸,心神全无,她根本不敢去想那个可能发生的万一......
江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杯一杯的喝着茶。竭尽全力的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做不到,这份强烈的情感侵蚀着她的内心,撕扯着她的灵魂。此时的她唯有等着,等着时间逐渐化掉痛苦,等着自己再恢复平静的样子,就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
江绥劝慰自己,她现在已经闭关五年了,已是江湖中人,按规矩是不该再与朝堂有所牵扯的。况且六载已去,一切亦都该过去了。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日后定会越来越好。至于她自己,他们并不需要她,她又何苦再去引得人伤心呢?就这样吧!挺好的!
江绥这样想着,那抹柔和的笑又重新挂在脸上。人,总是如此。当他没有勇气去做一件事时,他总会在心里为自己找足了理由,但这理由当真是理由吗?不,应该叫借口。
江绥想的入神,忽听窗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随即便是一阵寒暄,想来是康鼎来了。
“郡主!”康鼎一进门就躬身一礼。六年未见,再见时眼里依旧满怀感激。
“康大哥!”江绥赶忙回礼,得见故人,心中亦是欣喜,“奔波辛苦,快坐!快坐!”
“康大哥此来可曾有人看见?”
“秋雨绵长,人大抵避于屋舍躲雨,不曾有人注意。”
言语间,二人已便面对面,隔案几而坐,江绥为康鼎斟茶,在这清凉的初秋雨日,茶水入杯就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郡主不必客气。”康鼎笑着开口,见江绥起色欠佳,关心的问道:“六年未见,郡主可好?”
“我是年闭关修行,纵是出关了,也是在这天长帮的客堂里看看书,吟吟诗罢了,自然安好。”江绥将茶奉去,淡然一笑,“倒是康大哥,扶风帮的弟兄们可还安好?引毒之人可有再来。”
康鼎忙接过茶,感激地说“承蒙郡主高见,引毒之人果不曾找到,扶风帮的弟兄们皆好。”
“那就好。”江绥见康鼎行色匆忙,如此秋日雨夜头上竟还会挂着汗珠,似是有什么急事相告。若不是扶风帮的事,那就必然是那件事了......
“康大哥如此着急前来,可是六年以前所托之事有所进展?”
康鼎笑着点点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依郡主之意,京城外北郊办一草堂,将扶风帮的兄弟们以先生之身份隐于此处,并向民间招收有武术功底的人来培养,教习些功法剑术,现如今大抵学有所成,得知有帮派所收,大多数人就都留了下来了。”
“扶风帮的弟兄亲授,自然不会差!那他们可是自愿留下?”江绥对是否自愿一事甚为关心,大概因为自小她便不愿受人胁迫,纵是存善与她亦不可,父母师长甚纵于她,天长日久性子养成,时至今日,她亦不愿胁迫他人。
“留下的皆为自愿。若是有一些因父母家庭的缘故未曾留下的,我也谨记郡主之言,从未强求。留下的皆忠心于帮派,此乃难求之力。”
江绥听了也是笑着点点头,此事确实是一件大好事啊!她初入江湖,虽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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