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自觉间升起一股暖意。就连他皂靴踩在地上留下的脚印,也少了血腥的戾气。
只是他到底分身乏术。
出了监牢,还要早朝。
不知今日诸位同僚会呈给圣上,什么样的悔罪书?
而陆挽澜则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扶不起的阿斗。
晨起梳妆,用膳练拳后,她便端坐正厅,将京城各铺面掌柜叫来,让众人传授一些去临水十二城查账的门道。
只不过,填鸭式的教学不但让她头疼,也让掌柜们伤透脑筋。
所以,她干脆换了个玩法。既然自己听不懂这些掌柜的查账手段,那就仗着家主身份,让他们互相查账,现场教学。
天福楼陆掌柜自来算无敌手,便负责主持这场大型稽查。
绸缎庄掌柜最为年轻,见众人多有推辞便率先起身,他没有拿出账本和算盘,只是神色自若地拜了家主后,对着盐庄掌柜拱了拱手:
“晚辈虽未经手过盐庄生意,可也曾与别家盐庄掌柜处略有耳闻。凡盐产最不一,海、池、井、土、崖、砂石,略分六种,而东夷树叶、西戎光明不在其内。大周产盐,海卤居十之八,其二为井、池、土碱。前辈只说是也不是?”
“正是。”盐庄掌柜正襟危坐,锐眸凝光,定定吐出两个字。
“好。”绸缎庄掌柜再拜,“纵观大周盐场盐商无数,可官盐在售前三甲者,唯江南淮安、扬州所产海盐,山西解池所产池盐,西南滇、蜀所产井盐。陆家江南盐场所产正是淮扬一带的海盐,晚辈可有说错?”
“不错。”
“那便是了。”
绸缎庄掌柜倾身又拜,转而面相家主陆挽澜:
“家主若去临水十二城之江南盐场,只管记住,淮安、扬州的盐,质重而黑,别处的盐质轻而白。如以重量来对比,淮安盐场的盐一升重十两,而广东、浙江盐场的盐只重六、七两。如此分辨,便可防范有人用两者差距,弄虚作假。”
天福楼掌柜将其所言一字不差记录下来,又交给丫头小喜,递在端坐主位上的陆挽澜面前。
盐的分类和查账要点,还真是她意想不到的。
只是她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另有关注重点,转而问盐庄掌柜:“既然淮安的盐质重色黑,而水路运输又有风险,为何京城铺面不卖产地更近的山西池盐?”
“家主有所不知。”盐庄掌柜闻言一愣,却还是施施然行礼,恭敬答道,“四爷交代,凡产于山西、西南之盐低于江南价者,概不考虑。”
“这又是为何?”
听到这番回答,陆挽澜更是不解。这两处的盐价既然远低于江南盐场,陆家为何要按朝廷定价售卖成本高的海盐?虽不至于亏本,可明显收益更少。
四哥不是最重利润?
“回家主。”
盐庄掌柜神色不变,却略有踌躇,环视四周见诸位掌柜皆直视自己,便缓缓开口,道其内幕:
“硝质与盐同母,乃大地潮气蒸发而现于地面。近水而土薄者成盐,近山而土厚者成硝。产硝最多者除蜀中、山西、山东外,还有西南边境。如今大周盐价一涨再涨,远高于硝石,故而会有奸商,在盐中掺入硝石,仍按原价售卖。就算是制盐经验丰富的老人,也不易分辨。”
“硝石?!”
听到这两个字,陆挽澜眼中厉光猛闪,语调也不禁升高了两度。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时,又为掩饰自己的冲动端了茶盏,轻吹盏中茶叶,缓了语气道:
“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