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浴室比别墅小得多,装修后没用多久,瓷砖白得生涩。有一些未散去的的热气蒸腾,架子上放着一只没拆封的浴巾,塑料纸上沾着点点水珠。
苏倾把上衣和裙子脱下来,小心地搁在架子上,没有替换的衣服,因此旧衣服不能沾湿了。脱衣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墙角——墙角空荡荡的,当然没有摄像头。
她暗暗嘲笑自己,闭上门,只她一个人,绝对的安全。
拧开开关,按江谚说的那样,没有扭阀门,热水倾泻而下,漫过她的头发和身体,从她睫毛上分开两股滑落下去,她闭上眼睛。
进入小世界的几百天来,她第一次可以放松舒服地洗澡。致密的泡沫蹭在瓷砖墙上,像几只小鸭子。她的脸被蒸得红彤彤的,用手指塑出了它们的扁扁嘴,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又赶紧掬水冲干净。
她扭过身,一抬头,赫然触到一双窥视的眼睛,后背瞬间凉了一片。好半天她才看清,那是一只坐在排水管道上的褐色小熊,专门朝着她的方向摆着。
脖子上扎着漂亮的红色蝴蝶结,卷毛下玻璃珠做的神气的眼睛,正在朝着她笑呢。
她微微笑着,伸手去够,小熊放得太高,她踮起脚尖也摸不着:“江谚……”
江谚手上捏的碗“哗”地跌进厨房满是泡沫的池子里,几乎立刻奔到了浴室门前:“怎么了?”
衬衣袖子还没放下来,手臂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沿着手指垂下,在地板上聚了一摊。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门,磨砂玻璃挡着,只看得见里面亮橙色的化成了马赛克的光晕,映在他浅色的眼珠里。
苏倾跳了几下,还是都够不着,收回手去,钻回蓬蓬头倾泻的水帘里,仰头同它对视着。
“说话,苏倾。”
她的脸全打湿了,分不清是花洒里的水还是什么别的,她朝着小熊笑着:“谢谢。”
“……”门被他拿脚尖猛顶了一下,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没事不许叫我。”
他走了。
苏倾抿唇笑着,拆开浴巾擦干身体。那枚圆环搁在洗手台上,她擦了擦它,圆环里的蓝色,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末尾。
她同沈轶认识时,他也是江谚这么大的年岁,只是后来错过了,一晃就过了六年。有一次她在席上远远地见了他,他一袭黑衣独个儿坐着,一点儿也不笑,脸上已有棱角,鬓边已添风霜。
她抚摸着圆环,乌黑的眼底有些湿润,微笑着把圆环埋进衣领里。快了,就快见面了。
苏倾站在镜子前梳头,濡湿的长发上的水珠掉下来,把白色短袖背后打湿了一片。一只手把她搭在背后的头发拎起来。她反过身,江谚的唇抿着,把毛巾不耐烦地垫在她头发下面,长长的睫毛阖下来:“毛巾,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