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阿楠哥哥去复查,顺便自己也检查了身体。医生给了我们一些调理身体的建议,然后再结合我自己的工作安排,我们决定,等结束今年的支教后,就回来做试管。
只不过,如果我成功怀孕,遗憾的就是不能完成两年的支教了。
阿楠哥哥复查的结果也都还不错,瘫痪加上后来的脑出血,让他的身体一度变得非常差,不过这一年,有杜斌精心的照顾,再加上我的陪伴(我好像有点厚颜无耻了哈哈哈),阿楠哥哥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好转了。
阿楠哥哥还陪着我一起去了墓园。墓园里长串的台阶没有阻挡他上山的脚步,他自己坐在地上,用双手,一层一层爬上了台阶。
他爬得很慢很慢,到最后,几乎是我在拖行他。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一句让他放弃的话。我知道,他也想亲自上去祭拜我的和他的家人。
我们在我爸我妈的墓前停留了很久。一年前,我还和他一起过了年,谁能想到,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阿锦,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爸爸妈妈在天有灵也就放心了。”阿楠哥哥虚虚握着我的手,他的右手不是很有力气,却能给我足够的温暖。
我们也去看望了洛叔叔。洛叔叔墓地的位置更高一些,阿楠哥哥需要再往上爬好多层台阶。
我把他从轮椅上扶下来,他坐在地上,用双手撑着地,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很累了,上台阶还要不停地和自己的体重对抗,我能感觉到,他胳膊能用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才上了没几个台阶,他的胳膊就几乎撑不住了。
他仰面靠在台阶上,闭着眼睛流泪。
我心疼他,可我觉得,这个时候,让他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是好事。
我给他按摩胳膊,帮他放松,他睁开眼看我,“阿锦,你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就接受了现实,可还是会心有不甘。
我摸摸他的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对他来说,所有安慰的话都是假的,瘫痪的痛苦,到头来,都是他自己在承受。
离洛叔叔那一层墓碑的位置还有大概十个台阶的时候,阿楠哥哥双腿的痉挛忽然加重,两条腿绷得笔直,僵硬到我都没办法让他的腿弯折。
这样的痉挛,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我坐在他身边,把他的身体揽过来,让他靠着我来保持平衡。
他趴在我的耳边,突然说,“阿锦,我不上去了吧。我爸看见我这个样子,也不会有多高兴。”
已经没多远了。甚至我们现在的位置,站起来就能看到洛叔叔的墓碑了。
可是,阿楠哥哥站不起来。
我一边给他按腿一边说,“要上去的,阿楠哥哥,你跟着我见了我爸妈,还不把我带着去见洛叔叔吗?”
我的理由他没办法反驳,等自己的腿恢复软绵绵的样子后,他又重新开始“往上爬”。
严格来讲,他的动作大概不能算爬,用“蹭”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
他用双手撑着更高一层的台阶,然后用力抬起屁股往那级台阶去蹭,他的力气往往不够,这个时候,就需要我去托他一把。坐到上层台阶后,他的腿还停留在下面,他还需要自己手动把腿再拖上来。动作很简单,过程却繁琐。
他那双完全没有自主行动力的大长腿,这个时候就像是累赘。抬腿的过程中,他甚至跟我说他有点羡慕那些截肢的人。
“阿楠哥哥,你可不要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啊!”
他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只是感叹一下,拖着一大半无用的身体,真的怪累的。”
别说他累了,就连我此刻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我自己爬要不了多久的台阶,陪着他,多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时间。而且,我要时不时弯腰扶他抱他,帮他抬腿,更是疲惫。
但我乐意帮他。现在看看脚下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就像回望过去,我也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