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我们照例兵分两路,我去地下车库取车,阿楠哥哥去小区门口等我。
我没有送他走那段无障碍通道,因为他说他可以,让我相信他。
我能够相信,是因为他已经有成功的经验了。
我取了车开到小区门口,却看不到阿楠哥哥的身影。我下车往楼栋方向张望,这才看到了他。
他仍旧在无障碍通道前,似乎在犹豫。
我去找他他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通道,却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的右手就搭在扶手上,左手放在轮椅的操作杆上,其实只要他轻轻一碰操作杆,轮椅立刻就会向前滑动。但他好像不太敢,左手每每要碰到操作杆了,下一秒却又收回了手。
我想鼓励他,但又不想干涉他的想法。其实他能不能独立下这段陡坡又有什么要紧的吗?他已经在努力康复,努力进步了。
我踩上楼梯,准备上去帮他,他却忽然操纵起轮椅来。
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提醒我,他马上就要下到平地上了,我赶紧下了台阶,站在阿楠哥哥的面前了。
“阿锦——”他的轮椅下一秒就停在了我身前,他惊喜地喊我,“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吧——”
“你真的可以!”我没有提醒他——其实到此时此刻,他与这段斜坡已经斗争了接近十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坐着轮椅直接冲下来。
我们一起向小区大门走去。
下一个挑战是上车,阿楠哥哥需要完成轮椅到车之间的转移。
他让我打开车门,然后自己解开身上的束带,深吸一口气后,把双腿抬到了车上。他一手撑着车座,一手撑着轮椅,试探了位置后,双手一起用力,把自己的臀部抬离了轮椅。
我在一旁看着揪心,因为他双手剧烈的颤动让我觉得他可能下一秒就会摔下来。
他的臀部悬空在轮椅和车座中间的时候,他有些用不上力气了,开始喊我帮忙,“阿锦,帮我一下。”
我抬起他的身体,把他往车里推了推,他人坐进车里了,上半身却倾斜着,自己有点坐不直了。
我又帮他调整好身形,他蹭了蹭我的脸颊,说了句:“谢谢老婆~!”
我笑起来,他很少这么叫我,偶尔这样称呼我,我还觉得挺甜蜜的。
我给他系好安全带,把座椅放倒,让他坐得舒服一些后,才开始收轮椅。
新换的轮椅折叠起来非常方便,我三下五除二就把轮椅收到后座了。可是收轮椅的时候,轮子不小心把车座弄脏了,我大叫了一声,阿楠哥哥回头看我:“怎么了,阿锦?”
我把事情说了,他点点头,“要不我们换辆大车吧?”
我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玩,结果等我上车后他真的开始跟我讨论我们家适合什么样的车。
“什么样的车?”我问他,“难不成换一辆公交车,你都不用下轮椅,直接就能坐上车?”
“你还别说,阿锦,真的有这样的车,我可以省去转移的步骤,直接上车。”
“那样的车肯定很大吧,我家的停车位可能都停不下……”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就和女人买衣服一样,买了上衣还要配裙子,配了裙子还要配包,配了包还要配鞋。你以为只是买一件东西吗?不不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你买了大车,还要配大车位,要大车位,就还换房子……”
他笑起来,“阿锦,‘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是这么用的吗?”
我发动了汽车,又回道:“管它怎么用呢,意思表达清楚就行。总之,你肯定听懂我的意思了吧。”
“嗯,我听懂了。阿锦,你刚刚的意思是,我得先换大别墅,才能有大车位,才能换新车,对吧?”
“嗯?”我是这个意思吗?
就当是吧,嘻嘻。
换房子可不是小事,我们只当是说着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