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容得下别人这般嘲笑?即便在他心中,自己也的确是个害怕西夏人的窝囊废,但这话也不能由别人来说。
尤其是唐宁、林威、葛奎三人这种对看上去关心,实则鄙夷的做法,更是让齐复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葛奎看着正在往身上套甲胄的齐复,对唐宁挑了挑大拇指道:“督运使,你这招激将法可太厉害了。
以前俺遇到同样的兵时,都是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往前冲,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妙招,有机会俺得跟知州大人说一说今日之事才成,这会省不少事呢。”
唐宁笑道:“激将法首先的要素就是将不服输,这小子平日里好勇斗狠,没事就跟他林大哥过两招,虽然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本身就是个不服输的人,所以激将法对他才有用。
如果是烂泥,不管怎么使劲都是扶不上墙的。”
葛奎听后,楞了一下,随即挠着头道:“听你这么一说,俺怎么觉得这小子不像是个会怕西贼的种啊,怎么……”
唐宁小声的解释道:“他家原本是会州大户,后来西贼绕过城防深入会州腹地劫掠,把他家给毁了。
他家好歹也是有几十上百个护院的人家,说没就没了,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只能把命保住。
那时候他还没出生,爹娘流亡路上把他生了下来,从小就跟他讲这些事情。
他又在滁州长大,连西夏人什么模样就没见过,就这样久而久之,他心中对西贼的畏惧就这么形成了。”
葛奎听后点了点头道:“这事情俺记得,二十多年前西寿宝泰军司擅起边衅,当时会州好多人家都家破人亡。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故事,那也怪不得他。”
两人说话间,齐复便已经穿好了甲胄。林威帮他把腰带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挺合身的。”
唐宁上下打量一眼齐复,笑道:“看上去挺威风的嘛,这身铠甲往身上一套感觉就不一样了,弄不好你还是个做将军的料子。”
林威对齐复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虽然刚刚只说了五个字,但还是让齐复受宠若惊。挠着头呵呵的傻笑,都失去语言能力了。
三人换好了甲胄,就由葛奎带着重回城头上。
禁军的铠甲防护能力显然是要比厢兵铠甲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的,重量都不一样。
厢兵的铠甲穿在身上,就跟套了一层铁皮没什么区别。而禁军铠甲一上身,唐宁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个人压在身上一样。
几人上了城头,正碰见种朴巡视完一侧的城防,就要去巡视另一侧。种朴便冲唐宁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他跟在身后,自己则背着手,身边跟着几个举着大盾牌的士兵,一行人朝另一侧走去。
路上唐宁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比如让他非常想要一睹真容的八牛弩,以及听上去非常霸气实则就是个小型投石机的虎蹲炮(又叫虎踞炮)。
“一座八牛弩需要七到九个士兵来操控,但射程只有一千五百步左右。若是由三十人操控的八牛弩,其射程则可达两千五百步。”
种朴见唐宁的目光一直放在八牛弩上,就轻声给唐宁解释。
“不过环州如今器多而兵少,所以三十人操控的八牛弩,你这一次是见不到了。”
唐宁笑道:“八牛弩的大名卑职早就听说过,可谓是如雷贯耳。
听说景德年间的澶渊之战守城将士就是用八牛弩在六七百步之外射杀了辽军主帅萧挞凛,从而使辽军军心涣散,不复能战?”
“军心涣散不复能战说的有些太夸张了,若真是如此,当初就不必和辽人搞澶渊之盟了。”种朴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简单的做了一个总结之后,就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唐宁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追问,不知种朴本意如何,但唐宁自己觉得澶渊之盟并非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打了胜仗还要签一个每年给人家一大笔银子的条约——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跟着种朴在城墙上走了一阵子之后,唐宁心中便猛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如芒在背,浑身别扭。
抬头看向种朴,只见种朴也是面色凝重一脸紧张的看着西北方向。
先是一个小黑点从地平线的远端冒了出来,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小黑点一个接着一个的跟在后面一起冒头。
这些黑点冒出来的时候并未见停,很快就变得像是一团飘荡在陆地上的黑云,从西北,朝环州城渐渐逼近。
“是贼兵!贼兵来了!”守城士兵大吼一声,顿时城头便是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弓手们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垛墙上的缺口处,从箭筒里面抽出一根箭矢,搭在了弓上,却没有拉开。
他们在等待军官的命令。
种朴快步走到垛墙后面,身旁的护卫赶忙跟上焦急的道:“大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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