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叹道:“你啊,很多事情上你聪明的要命,但一到这种事情你就犯糊涂。潼关水患,再严重那也只是一地之失。
可若是那四州的官员把人派出来,他们那边又发了大水怎么办?
潼关下雨,不代表别的地方不下雨。这可不仅仅是潼关吃紧,他们那边,也需要人手来加固河堤,也要时时刻刻关注水位涨退的。”
“唉,是徒儿钻牛角尖了,师父。
可在潼关呆的这二十多天里,除了您与京兆府之外,就再无其他地方的援助赶到,且依华阴县县令所说,华州知州贪墨赈灾粮饷,囚通判于家宅之间,腐败至此,都没人管管么?
还有那个钤辖,没人替他背黑锅,他就不干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这也没人管么?这样的官,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上去的?”
周怀笑道:“不是不管,而是这些事情,并非是他一个县令,或是我一个转运使能管的。
这件事传入京中,官家自当处置他。现在才过了多久,官家就算是已经处置了他,要夺他的官,天使想必还在路上,连陕州都没到。
你啊,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你现在还没有改变他们的实力。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积蓄力量。
为师早年间也有你这种想法,路见不平就是一声吼,可吼过之后呢?人微言轻啊,就算是上奏参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别人也只会把折子丢到一边去。
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了几分话语权。至少送上去的折子,他们都会认真翻阅,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只当做填炉子的柴火了。”
周怀的一番话,让唐宁感触良多。
只有拳头大,说出去的话才有人听。可等到自己拳头变的足够大时,又不知那是何年何月了。
任重而道远啊。唐宁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
东京城,这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城市。从早到晚,这座同时期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都在散发着她的活力。
街市上的商品种类十分齐全,大到贵族专享,小到百姓日常所需,只要你想要的,在这里几乎都能够找到。
就是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这七百将士的地方,在唐宁与周怀等人横马立在城门口的时候,只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翁没有离去。
七百多人的样貌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为了彰显边关将士们的功绩,刘令特意让大家换上了战后尚未清洗的铠甲。
血污在甲叶上已经凝结成了暗斑,打扮狼狈却不失威势的七百人在城门口一站,就连守城的士兵都吓得扭头就跑。
周怀面无表情,唐宁的眼中尽是失望。
如果说潼关水灾表现出来的大宋文治,让唐宁感到气愤,那么这一次作为首都的东京表现出来的大宋武治,则是让唐宁彻底的心灰意冷。
在润州,在西北,他对大宋是充满了欣赏的。
这也是他不抵触周怀给他安排差事的重要原因,因为他觉得这个国家还有救,身为他们的后人,站出来拉上他们一把,唐宁自己也非常乐意。
但如今,他的心里只剩下失望。贪官污吏横行,首都的士兵见到人第一反应竟不是关城门,放箭用作警示,而是转头逃跑。
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么?一颗参天大树,它的根已经烂掉了,倒下去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翁却让唐宁心底存了一丝希望,当富家千金,贩夫走卒哭喊着逃离时,这个老翁的巍然不动,让唐宁眼中一亮。
下了马,唐宁快步走到那老翁身边,笑着问道:“老伯,他们都跑了,您怎么不跑啊?”
“俺是瞎子,俺看不见东西,俺的拐棍不知道被哪个龟孙给顺走了,俺不敢动,怕摔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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