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不仁,乃王族之过也。人命大如天,将士何以此事而受无妄之灾乎?
故特遣麾下平夏营两千将士前去相救,然为时已晚。
待我军抵达之际,安南之兵,已不闻救助之声。
怀悲痛之情,平夏营潜入江中,打捞数百将兵遗骸于富良江。
吾特作竹筏,随此信将其归还。
望李将军节哀顺变,尽忠职守,乃不负徒死之将兵也……”
李常杰读到这就已经读不下去了,这封信乍一看处处透着关怀,说的就好像是同朝为官的两人,一个人安慰另一个人一样。
但实际上,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都是极尽嘲弄之意。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对李常杰的嘲弄。都似乎在笑话李常杰运兵南下的举动。
“竖子欺人太甚!!!”李常杰疯子一般将信撕成碎片,他勃然大怒,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绽,面容狰狞而扭曲,整个人好比一头发疯的野兽。
周围的部将与侍从们见状,没一个敢上前劝慰的。李将军愤怒成这个样子,他们还从来都没见过。
“杀!给我杀!”李常杰浑身都在发颤,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江对面灯火通明的宋军营寨道:“就现在!给我派人出去杀了这帮宋狗!”
“大帅莫要冲动,现在并非是我军进攻的好时机!”谋士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结果他被李常杰一脚踹了个大跟头,他怒道:“这帮宋狗根本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人!给我杀!”
那谋士揉着肚子也不敢说话,正欲爬起来,忽然看到地上的信件碎片。目光看到上面几个大字,顿时觉得李常杰这么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
安南阉帅李将军,这算是对李常杰最诛心的嘲讽了。
部下们见状也无人敢上前劝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组织人手。
结果李常杰却怒道:“怎么!你们连本帅的话也不听了吗!”
此时又有一个谋士匆忙套上铠甲,硬着头皮道:“大帅莫要冲动!此乃贼人的激将之法!若是将军冲动发兵,岂不是正是落入贼人下怀吗?
不若将军先冷静一番后再做定夺,若是将军冷静之后依旧决意发兵,在下无话可说!”
这人说完就把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李常杰到底是一代枭雄,这人把这番话说完,他便也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正是唐宁的激将之法。若是自己中了计,那个说自己是安南阉人的兔崽子做梦都要笑醒。
于是李常杰深吸了一口气,后退着坐回了自己的营帐内的位子上。
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余怒未平的他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给……给我倒杯水……”
李常杰说话都带着颤音了,挚友兼左膀右臂的去世,宋人诛心的嘲讽之言,还有那数百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都让李常杰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部下递过一杯水来,李常杰伸手接过,哆嗦着的手却把水洒了满身。
随后部下赶忙又倒了一杯,然后亲自送到李常杰嘴边。
李常杰喝了一杯觉得不解渴,用眼神示意部下拿水壶往嘴里倒。
部下服侍李常杰多年,一个眼神就懂了。
当李常杰咕咚咕咚将一整壶水喝光之后,他才仿佛是皮球泄了气。软泥一样瘫坐在位子上,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都散了吧,传令三军做好戒备,防止宋人夜袭。
本帅累了,本帅要休息了。”
“是,大帅!”
一众谋士、部将见大帅已经恢复了理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拱手告辞。
离开大帐之后,皆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暴怒的大帅,实在是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