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唐宁正在收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准备跟徐宁回去,一身雪白的周冲来了。
五六年前周冲就被他父亲弄到了润州陪他爷爷,当初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如今也成了个壮实的小伙子了。
看到他身上的孝衣唐宁心里就咯噔一声,紧接着唐宁就听到周冲伤感的说道:“爷爷今天早上没起来,家里人以为他是昨天来你这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没想到……”
唐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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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在这里?”赵煦茫然的问道。
“你喝多了。”周怀叹了口气。
“既然答应了先帝,就要把这件事做好……”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赵煦愤怒的吼道。
唐宁猛然睁开眼睛,像是一个被救起的溺水之人,大口大口的喘气。
在一旁打瞌睡的王诗听到动静一下就醒了过来,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唐宁,捂着嘴一下子扑到了唐宁的身上。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唐宁努力的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道:“水……”
天已经黑了,昏黄的烛火微微透着亮光。王诗连忙去桌上给唐宁倒了杯水,送到唐宁手里。
唐宁接过来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干净净,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这是回来家里了?”
王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不然呢?徐宁说你听到师父走了的消息就倒在地上了,谁还敢把你留在公鸡岭?”
唐宁揉了揉还在发痛的脑袋道:“我这是昏过去多久了?”
“都三个时辰了。”王诗拿手背擦了擦眼眶里面涌出来的泪水道:“瑜姐说要不是徐宁那孩子骑着马就直接跑回来送信,她到的及时,你这条命就没了!”
唐宁愣了一下,摸摸下巴道:“有这么邪乎?”
王诗看他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道:“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呢?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没事哦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唐宁叹了口气,冲王诗伸出双臂:“别那么激动嘛,来,咱们俩也有日子没见了,让我好好抱抱你。”
王诗愣了一下,旋即扑倒唐宁怀里放声大哭。
唐宁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感受到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唐宁这心里愧疚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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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的葬礼,按照他生前的安排,十分的朴素。
他是一个不提倡铺张浪费的人,唐家人在东京城大手大脚惯了,回来之后,这种习惯落在他的眼里,也没少挨他的骂。
师娘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先走了一步,在周成未赶回来的这段时间,周冲,以及唐宁就是葬礼的主持人。
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嫡传弟子,论亲厚程度,两人应该是一样的,除了辈分有所差别。
第一天唐宁因悲伤过度而昏迷不醒,第二天他就穿上了孝衣,住进了周府。
沈括非常的感慨,他的年纪也到了将行就木的时候,就像是一条柳枝上的枯叶,风一吹,便会有一片叶子轻轻落下,紧接着,其他的叶子也会纷纷飘落。
他觉得周怀就是那片第一个飘落的叶子,他停留在这条柳枝上的时间,也不长了。
前来吊丧的亲友纷纷在装着周怀尸体的棺材前或作揖,或磕头,王仲显甚至抱着周怀的灵柩痛哭不止。
他与周怀的关系最为亲厚,两人早年便是相识,几乎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如今周怀先他一步而去,叫他怎能忍住这份悲痛?
每有吊唁完毕之人经过唐宁身边,唐宁都会跟周冲跪拜答谢。一开始还有人想要阻拦,毕竟唐宁身为大宋国的侯爷,这礼实在是太重了,一般人受不起。
但当他们看到唐宁那张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和那双灰暗的眸子时,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