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上百辆马车装载过半,栾平只觉着双脚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才听见远处传来士卒的脚步声与车马声。
“竟然还不走,这样久了,恐怕已经是冻坏了。”季意如远远便看见栾平还端正的站立在已经消融大半的雪地上。
积雪融化,路面湿滑,季意如只得待到车马停稳,在曾茂的搀扶下方才小心地下了车,缓步向府门走去。
栾平看见季意如渐行渐近,于是转过身子,便要行礼,却是被后者打断。
“不必多礼。”季意如关切道,“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
栾平闻言先是一愣,又跟上季意如的步伐,疑惑道:“大司徒何出此言呢?”
“你若是只为回访之事而来,大可早早离去,毕竟是我无礼在先。”季意如回头看了一眼栾平不待其回答又道,“然而你却是久久伫留,不愿离去,这不就是有话要说么。”
“实不相瞒,平真有许多话说。”栾平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对搬运木箱的兵卒,“一来是为昨日的不快,二来是有些疑问想要请教大司徒。”
“昨日的事还是算了吧。”季意如对不远处的阳虎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哦,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在下栾平,字子横。”栾平回道。
“栾氏,你是晋国人?”季意如也曾听说过晋国卿族之中有栾氏,却是不知道栾氏已被六卿族灭。
“这。”刚走到近前的阳虎听闻此言,顿时露出一脸尴尬之色,撇头看向栾平。
不料栾平心中古井无波,反而是回敬阳虎道:“无妨,都是陈年往事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说完栾平又对季意如道:“先父正是昔日栾氏宗主之弟,十七年前,栾氏被诬谋反,惨遭族灭,只余先父与我二人侥幸生还,避难于齐国。不久先父病故,我便来鲁求学,师从梓夫子。”
季意如得知原委顿时觉着尴尬万分的同时又心中一凛,只怪自己近日里享受超高规格的待遇有些膨胀了,昨日一言不合就掀桌子,今早又借着外出名义想要刻意为难梓慎,到现在又问出愚蠢的问题。
想到盛极一时的栾氏,只因一句诬陷之言,转眼覆灭,数以千百计的栾氏族人,只剩下眼前的一根独苗,季意如被权势蒙蔽的大脑瞬间清明。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季世生存下去,否则他季氏也终究难逃历史上湮灭的宿命。
“这是我的过失,还望吾子海涵。”季意如诚恳地道歉,毕竟是灭族的深仇大恨,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十分不舒服。
此言一出,栾平立刻回拜道:“不敢当,大司徒过谦了。”
“我可不是故作谦卑,是真心希望你能原谅我两日来种种无礼之处,你的遭遇我能感同身受,今日之季氏危如当日之栾氏啊。”季意如上前紧握住栾平双手感慨道。
阳虎眼见这宗主这般举措,心中有些不忿,难不成叫他过来是看戏的,插话道:“宗主,外面风大,还是进屋畅谈吧。”
“好。”季意如自然是从善如流,“哦,把事儿忘了,阳虎你带人去市集将并非紧要的金玉珠宝换作粮食,铜料。明早祁愈领兵两千开路,你随其押运粮食辎重先往卞邑,我后日再走,不必等待。”
“诺。”阳虎领命告退。
待到阳虎远去,季意如赶紧请栾平进屋详谈,一改近日倨傲之态。
二人坐定,季意如开口打破沉寂:“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离开繁华的都城,去往偏僻的鄙邑呢?”
栾平回道:“这是大司徒的私事,我恐怕不便多言。”
季意如道:“但说无妨,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请吾子试言。”除却这一点之外,季意如其实动了收下此人的心思,因为季氏不缺人,但缺乏像公山不狃一般的有些见识的人才。栾平有着曲折的身世,又随梓慎学习多年,加之他举手投足的那种稳重劲,季意如就觉着眼前之人会是个人才。
“既然如此,我便试言之。”栾平点点头,又道:“其一,虽说卞邑不及曲阜繁华多矣,但也不是大司徒口中偏僻的鄙邑,而是有民五余万的大邑,其处地势险要,扼守蒙尼两山之间的河谷平原的同时又临近曲阜,若有异变,大司徒也能闻讯而动。”
季意如微微颔首,正色道:“那么其二呢?”
栾平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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