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消残酒

福快乐，都是虚幻的，都是不存在的，只有痛苦是真实的，不痛苦就是幸福快乐。他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身旁，从身后的沙发上摸下来一本《史记》，翻到了之前夹了纸条的那一页——秦本纪第五。他对这篇内容非常感兴趣，已经读了不下十遍，特别是第一段“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说的是秦人的祖先，是五帝之一的颛顼帝后代的孙女，叫女修。女修在织布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大鸟生下一只蛋落在了她的身旁，她把鸟蛋吃了，然后怀孕生下一个男孩叫大业。他之所以对这段内容感兴趣，是因为他的身世，从他记事儿起，他知道自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每当他问起爸爸是谁，爸爸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妈妈总是说爸爸到外地工作挣钱去了，挣钱给你买书看。但是他一直在困惑，为什么其他的孩子都和爸爸一个姓，只有他和妈妈一个姓，并且就算在外地工作，为什么十多年都不回家。当他初中一年级，第一次读到《史记》这篇内容的时候，他突发幻想，难道自己没有爸爸，难道妈妈也是吃了鸟蛋之后生下的自己？他拿着“证据”去质问妈妈，他的妈妈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告诉他，爸爸的身份和职业很特殊，需要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等到他的工作完成了，就能够回家了。当时的他，已经在书本上看过研制“两弹一星”的科学家的事迹，他幻想着自己的爸爸也许正在大沙漠里面研制更厉害的武器，顿时感到特别的骄傲和自豪。

    然而，当他高中毕业，即将上大学的时候，儿时那些关于爸爸在外工作的说辞，显然已经无法说服这个成年人了。在他准备到外地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他郑重其事的和母亲坐在一起，再一次问起了他的父亲。这次，他的母亲没有继续编造哄小孩子的说辞，神情哀伤的告诉他，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出车祸去世了。虽然他曾经怀疑过父亲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从他母亲口中说出来，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只是他当时十分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听到别人的父亲去世一样，静静的坐那那里，一言不发。他的母亲吓坏了，担心自己的孩子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声的哭了出来。他安慰着母亲，说自己没有事，能够接受。之后他又说了些什么，他的母亲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彻底不记得了。

    他又看了一会《史记》，起身走进书房，坐在宽大的写字桌后面，翻出之前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那叠厚厚的草稿纸，反复翻看，时而用铅笔在写有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形的草稿纸上画来画去，时而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上一连串的数字。当他完全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时，现实的世界对他来说是虚幻的，甚至是不存在的，他的眼睛里只有数字和图形，他的大脑在飞速的思考，这种时候，就是他常说的“真无我空间”，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客观存在，却又存在着无穷无尽的奥秘，绝大多数的人看不到这些奥秘，便说这些奥秘不存在，然而，并不是奥秘不存在，而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没有发现，或者说不具备能力去发现奥秘的存在。在这个空间里，他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当他在寻找这些奥秘的时候，他是客观存在的，当这些奥秘被发现的时候，他又是不存在的。他沉浸在这个空间里，可能是几分钟，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