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什么时候启程?”
介于国内事情还很多,陶倦言略一思忖就答应了。
“姐姐想什么时候走?”花行看起来兴奋劲儿还没过。
“今晚行吗,还能赶上周一下午的课。”一周的工作就是要整整齐齐。
花行一脸不赞同:“这么急,不多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飞机上休息。我给焦皎打个电话,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们拍卖开始前再一起离开。”
花行不大舍得刚回暖的姐姐就这么支开他,心头默念“急不得急不得”,走开没两步就忍不住叮嘱道:“那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再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就给我打电话,看到心仪的画也要说。”
“好了好了,还不放心我吗?”陶倦言冲他一笑,桃花载水,笑眼盈盈。
花行晃晃悠悠,想要永远抓住那流连的目光和抚慰人的眼波。
“既然你有特殊客人的邀请函,想必也是维特根斯坦先生重视的后辈,还不抓紧时间和他交流交流笔法。上次你的画,不是想请他点评吗?”
支走花行后,陶倦言算着时差,给助理发了一条明天回国的短信,然后小心地提着裙子上到顶楼,随便找到一处露台,一只手支着头俯瞰整个古堡。
一面揽尽湖光山色,一面打打腹稿。
夕日欲颓,暮色爬上天角,客人们大都走到室内,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拍卖晚宴。
山腰上的几点车灯不一会儿就爬到了近处。
古朴的青铜大门即将迎来它的最后一批贵宾。
疏阔落拓的晚风拂过猩红的玫瑰园,给陶倦言冻出一个寒颤。
她拉了拉轻纱外套,觉得自己过于行为艺术了,年轻人可以装酷,自己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转身离开时还在想这晚礼服真是遭的富贵罪,比不上纯棉衬衣万般好。
她刚走到一处隐秘的拐角,余光中一线金色闪过。借着仿古蜡烛样式的壁灯,她发现了一个反着金光的画框。
咦,还有条漏网之鱼,她想。
那里挂着一幅并不显眼的画。
不显眼,却很抓人。
不显眼是因为不易发现,色调也暗。抓人是因为笔触冲突极具戏剧性,色调压抑得仿佛能让人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潮湿和腐朽。
画是油画,几乎采用全厚涂技法,说抽象也不算抽象,既不像大师晚年的返璞归真之作,也不似后辈年轻天才的炫技弄巧。
在陶倦言看来,它明明白白的,只表达了一个主题——求救,秘而不宣的求救。
构图微微倾斜,在画的右半部分,大约能看出是个人的模样。
他的双膝不自然地屈起,像是被强行捆绑上弯折的钢筋。双手扭曲交叠,像是被墨色凝聚成实质的藤蔓束缚。
她凑近一些,才发现那双手上原来纹满了难辨的符文,像从血脉里破骨而出的锁链,将他囚困在浑浊之中。
他向着的方向,是绵延不断的墨色线条,是无垠无尽越叠越厚的黑暗。
明暗的过渡部分,扫下浓稠的墨绿色阴影,以衔接两个邻近却对立的色块。但仅仅凭这一笔挡车地螳臂,事与愿违地没有起到任何过渡作用,强烈的色彩冲突挤撞出勾勒轮廓的线条,描绘的正正好好是整幅画最为明亮的部分——一方冷白的肩背。
强健,蓬勃,充满力量。
究其本源,是一束最立体的强光打在他的鼻梁上,陶倦言这才仔细去看他的脸。
从斜后方看不清神情,但她莫名地觉得他的嘴角好像微微翘起。
他在笑。
这个用黑暗绘就的光明,这个唯一的囚徒,在框裱下的孤寂禁地里……
笑?
的确是这样。
他笑得挑衅又没有温度,略微有些眼熟,她被这个想法恍惚一瞬。
摇摇头,甩掉那一丝古怪的错觉。陶倦言只可惜这样有韵味的画随意地挂在容易受到风吹雨淋的地方,她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任何与作者和名字相关的信息。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陶倦言估算一下珍珠桌布的价值,觉得这幅画可能比那桌布还贵点,瞬间歇了心思,踏着细高跟“咚咚咚”地离开了。
她走后,无人欣赏的画还没寂寞上半分钟,画前便又停下一双鞋。
那是一双一片式牛津鞋,鞋面之上,笔直的裤管不停摆动,束起长发的男人一会儿左侧身,一会儿右歪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照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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