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如既往,平淡如水。
白天,他推着轮椅将外公带到田野上去看看,跟外公讲外面世界的故事。外公爱听明远说话,听到搞笑处,总止不住哈哈大笑。
即便明远对外公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母亲长得像外公,而这位老人也总笑意盈盈,他便好好履行着晚辈的职责。
外公上了年纪,眼睛已变得浑浊,但目光却很温柔。偶尔,他忘了所有的人和事,怅然所思,却不知怅然的是什么,所思的是什么。
外公想出去,明远便陪着,外公想休息了,他便开始思考公司的事,或做些自己很想做却一直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
有时闲坐,外公会跟明远讲村里人们的故事,讲述那些已然离去却仍未褪色的过往,讲述那些从幼儿成长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人们。
明远最初并不太知道外公说的是谁,只觉那些事了然无趣。但外公每次谈起那些人和事,眼神里都带着光,似乎那些事情他都亲历了一番,且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
听得多了,明远也渐渐知道了外公口里的那些人,那些过去的事。
有次,说到村里的山水,他也跟明远讲起那个遥远的故事:
故事里有座山,那山便是百雀山,是黎丘最高最大的山。没有人去到过那山最深处,曾经村里有个人去山上打柴,却迷了路,不知该如何才能回到家。
那日,柴夫在山里走了许久仍未见归家的路。他似乎走入了一个迷阵,整日都在相同的地方。
天色渐晚,山里开始起雾,葱茏的树林在雾色里连成一片,他努力搜寻自己所熟知的树木,依照心里那些树的轮廓和位置,总还是能找着出口。
人们总说那山上有野猪,但谁都没见到过,人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但一个人在山上迷了路,竟会莫名害怕起来,担心真有野猪。
他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走,那是记忆中黎丘的方向。天越来越黑,山上鸟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偶有几只鸟儿飞来,停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两声,很快又飞走了。
人在慌乱中是不太感觉到累的,他背着沉沉的木柴,继续走,也不知走了多远,前方有了路。
夜越黑,周围就越安静,即便是在迷雾里,那路也隐隐约约的显出些白色微光,除了沿着那条路前行,他再无别的办法。
昆虫在草丛里酣然,一切都变得柔和静谧。
夜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把万物笼罩着,里面的人和动物无论费多大力气,仍是照不亮夜的。
他加快脚步,后背被木柴压得有些疼,他把木柴往上耸耸,肩上的疼痛舒缓了些。片刻之后,他继续聚精会神前行,柴火压在肩上、背上,但他很快忘了自己的疼痛。
走着走着,一只野兔从草丛里蹿出来,跳到跟前,吓了他一跳。本来就已紧张的心,现在更加惊慌了。但是倏的,那野兔跳入草丛中不见了,听得一声窸窣,随即耳边就又是昆虫轻轻的呼噜声了。
走不久,又不见了路,路的尽头有棵大树。大树在夜晚飘渺的雾色里,漆黑一片,但路确实是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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