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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善初一下没了主意,都忘了自己要卖惨的“大计”了,一张脸就剩“卖傻”。

    格雷伯爵已经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他不打算问第三遍。

    他俯下身来,姿态像是要亲吻睡美人一样优雅、温情,但他却没有亲吻任何人,他俯下身来只是为了吹灭奶油松饼上那根孤单伫立的蜡烛。

    “生日快乐,善初。”格雷伯爵说。

    格雷伯爵蔚蓝色的眼睛充满柔情。

    ——或许是假的柔情,因为格雷伯爵的模样太有欺骗性了。

    善初很明白,因为善初也是这样的人。

    他本人的模样也充满欺骗性。

    他深知自己能用绿茶醉倒许多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演技和智力,外貌更为重要,可以说,外貌是他“茶倒众生”的基础。若无一张天生多情的脸,很难当一个后天多情的人。

    而这样的脸有一个好处,就是你随便眨眨眼,也能给人动情的错觉。

    善初便怀疑,此刻格雷伯爵的温柔是错觉。

    “谢谢。”善初说,无论格雷伯爵是不是真心温柔,但都不太重要。善初觉得这样也不错,虚情假意也是有好处的。

    格雷伯爵说:“你十七岁了?”

    “是的,我十七岁了。”善初说,“你比我大一年?”

    “算是,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格雷伯爵看着善初,眼里满是似真似假的温柔,“十七岁是一个很好的年纪,希望你能够心无旁骛的享受。”

    “谢谢。”善初说,“十七岁确实很不错。”

    善初十七岁了。

    在上辈子,善初在十七岁生日那天是十分的寂寞孤苦,一个人在无人问津的房间里自我安慰。因为李妮没有为他准备蛋糕,所以他从冰箱里拿了松饼,喷了一点奶油,插上一根蜡烛当生日蛋糕。

    只有他自己记得自己的生日。

    就连最疼爱他的奶奶也忘了。

    过了好几天,奶奶才想起来他的生日,给他打电话,问他过得怎样。

    他当时心里有怨气,所以没有和奶奶好好沟通,心里还认为,奶奶也不爱自己了,妈妈死了,他便是无人认领的孤儿,亲爹指望不上,亲奶奶也疼其他孙儿去了,哪里轮到自己呢?

    自暴自弃的最容易的,自怨自艾是最简单的:当年的善初便选择了这么一条简单的道路,却不知最容易走的路通常都是下坡。

    他便随着惯性和重力,一路往下滑到了痛苦的深渊。

    之后,生日就像是一个魔咒。

    善初在三十岁生日那天跌入泳池,重生到十六岁这一年。

    他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却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当他重走这一条路的时候,规避了很多危险,还对仇家冲拳出击——

    可是,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变得更快乐了。

    如果他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就算不再抑郁,他到了三十岁生日那天估计还是会一个人过,然后喝得大醉……当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他应该会避开游泳池,所以不会再次溺水。

    善初有些恍惚,灌进肚子里的威士忌挥发,酒精浓度让大脑麻痹。他变得有些轻飘飘的,神态越发黯然:“十七岁是不错……可待我老了呢?我三十岁生日那天,说不定也是这样,一个人……喝酒……”

    格雷伯爵说:“不用太悲观。”

    “可我觉得自己能看到自己三十岁的样子,”善初扯了扯嘴角,“就是非常孤独的样子。”

    “只是三十岁而已吗?在三十岁之后呢?”格雷伯爵忽然问他。

    “什么?”善初有些迷茫。

    格雷伯爵也喝了一杯威士忌,少年人的身体支撑不住那么浓烈的酒精,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许迷离:“你既然看不到,又怎么知道……”

    格雷伯爵说了一半,又悠悠停顿了一下,只说:“我是说,人生会更美好的。”

    善初笑笑,仿佛很感动,但其实并没有听进去。

    第二天醒来,善初还是有点头痛。

    他好像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

    要是三十岁的他,是一瓶威士忌的酒量。

    但十六岁……啊,应该说是十七岁了,十七岁的他喝两杯就晕得想吐。

    早知道就开红酒了,搞什么威士忌。

    啧。

    果然,做人不能太装逼。

    善初摇摇晃晃地下了楼,管家给他一杯加柠檬汁的蜂蜜绿茶,说:“这个对宿醉有好处。”

    “是吗?”善初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上辈子,他习惯酒后喝一杯加柠檬汁的蜂蜜绿茶——但那是他二十多岁时偶尔从一位调酒师那儿学来的。

    而英国人一般没有这个解酒的习惯。

    因为英国人本来就不怎么喝绿茶。

    善初笑问:“这个解酒方法是从哪儿听来的?真新鲜。”

    管家回答:“是伯爵让我这么做的。”

    “伯爵吗?”善初歪了歪脑袋,“伯爵大人懂得真多。有时候,觉得他真不像我这个年纪的少年,他好像很成熟……”

    善初说这个的时候,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违和感。

    他和格雷伯爵初见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那个坐在白马上的少年虽然聪明,但还是有少年气的,气质虽然高贵但也清浅。而现在这个格雷伯爵,则变成深深的海水,难以测量……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气场,不像是普通少年能够拥有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格雷伯爵变得极为成熟沉稳、气场强大了?

    管家本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和善初熟络了不少,也愿意闲聊道:“确实,这几个月看,伯爵成熟了很多,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几个月?”善初眼珠子转了转,“是从夏天开始,对吗?”

    “好像是这样。你也是这么觉得吗?”管家找到了共鸣,话也多了起来,“夏天开始,伯爵大人就变得沉稳了很多,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也产生了改变……”

    “那方面的改变?”善初追问道。

    管家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尽管和善初熟稔起来了,但管家还是尽忠职守的没有透露太多主人家的隐私。

    善初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儿八卦,他可不想给管家留下爱打听的坏印象。他便自顾自地圆场说:“其实都很正常,因为快成年了吧。我也是这样的,最近我的生活习惯有了很多变化。”善初说着,啜了一口酸中带甜的柠檬蜂蜜绿茶。

    “格雷伯爵在哪里?”善初问,“我好像没看到他?”

    管家回答:“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是吗?”善初感到有些郁闷。

    不知为什么。

    这一天,天气是很不错的,难得的没有下雨。

    哲夫心情也挺好,他已经约好了动物保护组织,让他们去抗议、去示威,去让格雷伯爵颜面扫地。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一直高贵的格雷伯爵丢脸的样子了。

    “格雷伯爵真是一个讨厌的人,总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他什么都不是……”哲夫气哼哼地和助理抱怨道。

    助理拿哲夫的薪水,自然是配合地点头:“可不是吗?真是太讨厌了。特别做作……”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哲夫接通了:“你好?”

    “少爷,大事不妙了……”

    哲夫心里“咯噔”一声,直起身来听对方的汇报,越听他的脸色就越是灰败。

    他打开免提通话,将手机搁在桌面上,然后快速地打开电脑,展开了社交平台的页面。

    热搜上并没有提格雷基金拍卖天价鳄鱼包——鳄鱼包这消息已经算旧闻了,不够新鲜吸引,冲击力更大、更强的无疑是未成年贵族少年血腥狩猎这样的故事。

    #未成年贵族狩猎#这个话题荣登热搜。

    点开热搜,话题讨论里充斥着一张图片。

    图片里哲夫森林木屋的内部照片,一面墙上挂着棕熊、红狐、驯鹿的头颅,沙发上披着完整的狐狸皮,狼皮,地上还铺着熊皮,任何动物保护者看到都要吃救心丹。

    未成年、贵族、杀害动物、制成标本……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不火就怪了。

    哲夫再次被推到风尖浪口,不少人还认出了:“这不就是上次热搜上霸凌少数族裔的少爷吗?”

    虽然托比出来顶了锅,但不少人还记得哲夫的存在。

    网络的风暴再次朝哲夫袭来。

    哲夫紧张得额头冒汗:“怎么会这样……”

    “哲夫少爷,”电话那头工作人员的声音还是比较冷静的,“您在什么地方发布过这些照片嘛?就是你狩猎之家的照片?”

    “我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发过。”哲夫每次去狩猎,都会炫耀式的在私人社交主页上发图片,所以,只要是他好友圈里的人,都能拿到这些照片。

    他立即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格雷伯爵?!”

    对面的人顿了顿,说:“有这个可能。”

    “一定是他!”哲夫怒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对面的人想:吗的,智障,不是你先去黑人家嘛?

    对面的人说:“这真是太叫人遗憾了。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进行危机处理。不然,您的项目和名声都会处于很大的风险之下……”

    哲夫也是乱了阵脚:“是的、是的,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哲夫老爸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气死了:“你又去招惹格雷伯爵做什么啊!”

    哲夫心里更不服气,嘴上却说:“没什么……我只是……”

    “算了,现在骂孩子也没用了。”哲夫妈妈打圆场,“还是看看有什么思路,解决这次问题吧。”

    他们还是挺有钱的,请了专业的公关、律师以及媒体顾问坐在一起紧急开会,讨论该怎么应对这次事件。

    万幸的是,哲夫的狩猎活动都是合法进行的,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担心法律风险。

    但舆论危机从来都不说法律层面上的问题,更多的是道德。现在动物保护的风气越来越紧张,别说直接去打猎了,就算是在电脑游戏里打猎都可能被动保组织声讨。

    而且,哲夫现在刚好要搞慈善活动,是最需要名声的时候。

    “这样吧,那个木屋没有证据证明是你的。”哲夫老爸说,“就说是亲戚家的狩猎木屋,你只是去拜访,顺便拍照了,里面的东西不是你的。”

    “嗯。”哲夫乖巧点头。

    于是,公关立即发布声明,澄清说:哲夫没有杀害动物,这些都是他去亲戚家拍的。

    哲夫心下淡定了一些,谁知,没过一个小时,一幅照片刷爆了话题——

    照片里的哲夫才十五岁,看起来年轻稚嫩,手里却握着冰冷沉重的猎枪,正在和死在地上的棕熊合照——这倒是很常见的打猎照片了,不少海外狩猎者喜欢猎熊,然后和尸体合照留影——因为这看起来十分威风。

    棕熊体积奇大无比,却是这样的庞然大物轰然到底,死气沉沉得趴伏在弱小的人类的脚边。

    而哲夫是个未成年人,容貌秀美,却带着冷酷的笑容,举着猎枪在旁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这样的画面,怎么不抓人眼球?

    而且也狠狠打脸了他们的声明:

    没有杀害动物?

    去亲戚家拍照?

    这头棕熊是你亲戚?

    ……

    哲夫的公关团队也只得硬着头皮澄清:这头熊是哲夫的亲戚打死的,哲夫只是去合照了。

    不用想,这样的说法惹来了多少冷嘲热讽。

    但公关这边也只能一直嘴硬:就跟渣男否认出轨一样,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就是可以咬死不认!

    哲夫的死不认账策略并没有为他挽回多少名声,他的慈善项目也再次停摆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是按照法律法规进行的狩猎,这个行为是合法的。大家也只能从舆论层面谴责他。

    他把网一关,还是可以当无事发生。

    哲夫照常上学,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从前,他只能接受歆羡的目光,而现在,他却总是遭受冷眼。虽然大家不敢当面嘲讽他,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哲夫突然想起,自己因为霸凌事件而被鄙视的时候,只有善初相信自己,给自己关心。

    他立即飞奔到图书馆,找到了在那儿的善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善初看了看四周,怕打扰图书馆的清静,便和哲夫一起走出图书馆,到了外头的草坡。

    哲夫一脸失落地看着他:“善初,我现在也不知该找谁倾诉,只有你了……”

    “你真的杀害了那些动物吗?”善初没有给他好脸色,因为他要维持人设:如果他在这个关头还站在哲夫这边,那就不符合他圣母白莲花的人设了。

    哲夫一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我……”

    “我明白了。”善初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哲夫。”

    哲夫心中一痛,懊恼地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我根本不懂事,都是……都是亲戚带我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善初狐疑地看着哲夫,似乎在掂量哲夫话语里的真伪。

    哲夫恨不得指天发誓:“是真的!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我现在只是狩猎是错的了!”

    “真的吗?”善初说,“我不信。”

    “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哲夫红着眼睛问。

    善初想了想,说:“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到现在都不肯向公众道歉,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心悔过的呢?”

    哲夫一愣,犹豫起来:“我……这个……我得跟公关商量……”

    “公关?”善初眼中浮现失望之色,“看来,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在乎对错,只在乎脸面!我对你太失望了!”说完,善初拂袖而去。

    哲夫已经被pua懵了,自信心被摧毁、被指责中失去了自我立场,他猛然踏入了善初的陷阱,慌张得失去判断能力,立即拉着善初,说:“你别走!我现在就在平台上道歉,你不要生气!”

    “真的吗?”善初狐疑地说,“现在就发?”

    “对,我现在就发。”哲夫不自觉中,汗已经流了满脸,看起来狼狈不堪,哪有上辈子那副高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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