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
铜镜锈三千,
奈何再梳妆?
只等月圆如镜,
重现你腰柳清扬。
媚骨天成,
春色无疆。
流走了,
有你的过往。
流沙里,
我化为枯骨与忧伤
……
兰儿醒来之时,已是一日之后。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头顶灰色幔帐由一根竹竿撑在顶墙之上,恰好对着自己有两处破洞。自己身下是一张三面围子的紫檀色罗汉床,三面皆雕刻浅黄色画卷,画卷中雕刻着山水竹林。可惜的是紫檀色已经剥落多处,与地上的桌椅一样,诉说着昨日的富足。兰儿不禁感慨,这也是一个落魄的富贵之家。若是普通人家怎会有如此精致?
身下是厚厚的木棉被,身上是软软的旧羊毛毯子。羊毛毯子上赫然是秃鹫与山峰图画,妥妥的西域货色。
当初外祖父庞另是范家蜀锦行的行首,家中自然衣食无忧。随着外祖父入狱,最后病故在牢中,家产被查封,兰儿如同从天堂跌到十八层地狱,转身成为乞丐。看来这个人家也是境遇不算好。
地中间一个炭火盆,床前横着一条几案。几案上有半盏凝了的米粥,还插着汤匙。是有人喂过自己。真是好心人……不对!外祖母呢!
兰儿忽地坐起身,起的急了引起一阵头痛。随即自头上跌落一个灰色的纱袋,袋子里还是湿湿的木棉。救命恩人还曾细心的照料自己。他是谁?
(北宋初期棉花产地在西域,并未在大宋广泛种植,也就没有大量棉布供应。百姓日常所用都是木棉,木棉价值不菲。)
兰儿稍缓挣扎着下床。
龚美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十分惊喜。
“小妹妹,你醒了!感觉身子可是好些了?”
兰儿顿时明白,是这位十八、九岁大哥哥救起、又一直在照料自己。一条命都是人家救下的,怎敢怠慢?
兰儿‘噗通’跪在尘埃,磕下头去。
“恩人大哥哥,小女子欠您一条性命。今生不知如何能还得清,先行跪谢!”
(北宋,未婚女子多自称‘小女子’,已婚女子多自称‘奴家’、“妾身”,年长的女子自称‘老身’)
龚美哪能受得如此大礼,登时慌了手脚,放下手中木盆扶起兰儿。
“既然我能遇到你,说明咱兄妹有缘法,何须如此大礼?”
自己还小,外祖母又疯疯癫癫,兰儿已是心中无依无靠之绝境。听得救命恩人一句善言,似乎看到一丝光亮。再次拜倒。
“兄长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龚美一愣,自己只说是‘咱兄妹有缘法’,怎地变成了结拜兄妹?这个女娃娃真会顺杆爬,难道是猴儿托生的么?龚美没办法,只得将错就错认下妹妹。
龚美无奈道:“既然如此,我就认了你做妹妹。妹妹,为兄还不知你叫什么,若无家可归,以后就将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兄长,小女子明兰儿,家中都叫我兰儿。我外祖父病死牢狱,外祖母已然半疯之态。我急于找到外祖母啊!您看……”
龚美紧咬嘴唇思忖半晌,却又不得不说。
“昨日传闻一位半疯老妇人掉落河中没了踪影,不知是不是……”
说道这里,龚美说不下去。兰儿已然瘫坐床沿呆住,喃喃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外祖母那么善良,怎会遭此厄运?我不信!我不信——!”兰儿最后已然变成嘶喊。她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地面,眼中没有泪,却流出一滴血!
兰儿明白,尽管不愿意承认,与她相依为命的外祖母已经离他而去。
龚美被吓着了,流出血色泪滴,是眼珠坏了么?
“兰儿,你身子尚未痊愈。郎中说你是恶性伤寒,走路都会打晃。还是为兄代你去打听打听,万一不是你外祖母岂不是好?”
龚美盯着兰儿,不知她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行,我一定要去!”
兰儿忽地站起身,头中一阵眩晕,她感觉自己已经虚脱。身子晃了晃。
“妹妹,你病成这样,出的去门么?还是卧床好生将养,找外祖母的事,由哥哥代劳。你放心好了……”
“哥哥,外祖母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就让我去——好吗!”她音调越来越高,最后已然是嘶哑着吼了。此时的兰儿,如同一只母兽,似乎谁拦着都会咬人。
兰儿迈步就走,龚美一把拉住她胳膊:“妹妹,你身子不行,走不多远……哎呦!”
龚美手上被兰儿狠狠咬上一口,痛彻心扉。
“对不住了!哥哥大恩来生再报!”兰儿摆脱龚美,快步而去。
龚美意识到,听闻外祖母过世,兰儿似乎欲自尽追随。他怎能忍心眼看着兰儿跳河?紧紧跟在兰儿身后,直奔河边。
………
王文昭刚迈步进羊店,店家正与一位熟客闲聊。
“你可听说了?昨日一起死了两个人,这大年三十就连死两人,看来我们华阳今年定是大灾之年啊。”
“都是哪个?”
“一个花子吴二驴,还有一位庞另的老妇杜氏。吴二驴死的绝了,庙里破桌案突然腿折了,他后脑正磕在水缸茬子上,破了葫芦瓢,一命呜呼。那杜氏是疯疯癫癫投河自尽的。”
“昨日吴二驴的两个小花子,还在我这包走了几份好菜,想不到竟成了断头饭。估摸是他作恶太多,阎王一看本子记满了,也就收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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