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殿中燃着上千只蜡烛,将宽敞的空间映的灯火通明。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梨花木桌,端着方古拙的石砚,砚台下压着张纸,上有诗句“杏梁日始照/蕙席欢未极/碧玉奉金杯/绿酒助花色”,书法重若轻云蔽月,轻似扬花飞雪,倒是自成一派。
“那是,”苍劲的声音自顾晚晚身后响起,“朕上次去过你的茶棚以后,有感而发,做的一首小诗。”
顾晚晚被吓一跳,有一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不好意思的捋了一下头发,转身道:“皇上好!”
她习惯性的打招呼,将手举在半空,挥了两下。
萧衍愣了一下,并未在意她的失礼,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将笔提起:“就由你,给这首诗取个名字吧。”
顾晚晚嘴巴微张,她何德何能给皇上写的诗起名。但萧衍并无玩笑之意,持笔于半空,等她开口。
古代的这种古体诗文,不都叫什么什么歌嘛,她想了一下:“既然……是这样,我觉得碧玉奉金杯这句最是形神兼备,让我一下就会想起当日的情景,要不就叫《碧玉歌》吧!”
萧衍抬眸扫过顾晚晚,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没什么巧思。”
他一边提笔书写那三个字,一边幽幽的说:“倒也……合适。”
他写完,将笔搁置在一旁,站起身来,似乎在观赏自己的作品。
顾晚晚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皇上,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萧衍从书法上抬起头,凝视着顾晚晚,半晌,抬手对着旁边一把紫檀雕花椅比了一下:“坐。”
见到顾晚晚安心坐定,他才开口:“上次在顾山,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顾晚晚装傻:“我没认出来,我只是猜你们非富即贵。”
“是吗?”萧衍神色未动,空气中却凭添了些严肃,“你最好跟朕说实话。”
顾晚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脱口回怼:“皇上您三次出家,民间认识您的人应该不少吧?”
萧衍脸色铁青,眼底染上愠色:“你处心积虑接近太子,究竟什么目的?”
殿外惠风和煦,殿内似狂风骤雨,萧衍的眸子愈发深邃,像望不见底的悬崖,一不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你居然是这样认为。”顾晚晚有些失望的说。
外面一名公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内短暂的紧绷:“皇上,太子请见,说要向您汇报义西民情。”
“告诉太子,让他半个时辰后过来。”
“皇上,太子并未痊愈,不易九等。”顾晚晚提醒道。
萧衍眸子一眯:“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站在你的角度,我明白你对儿子的殷切关怀,以及怕他走上歪路的担心。你习惯性的觉得人人都想从位高权重的人身上得到什么,你怀疑我,这我都理解,也不怪你。但是让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接近他,因为我崇拜的人他叫萧统,他为人谦和,虚怀若谷,聪敏毓秀,颖悟绝伦,文采斐然,璧坐玑驰,精通佛理,心胸宽广!他还……还长得帅,通情理,处处为别人着想,简直就是潘安加加加加强版。而我也顶多算个假粉,连他怎么s……怎么和您闹僵的都不知道!”
少年心气,大抵如此……被萧衍激了一下,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结果差点把怎么死的说出来……
萧衍紧蹙的眉头渐渐松下来,眼间流露出几分笑意:“竟不知,你对他这样了解。只是,闹僵从何说起?”
难道是野史?顾晚晚记得有个蜡鹅厌祝的事,搞得他们父子很不愉快。但她绝不能提那件事,万一真惹萧衍不开心就得不偿失了。
她灵机一动,解释道:“我见您说话的时候,看萧绎的眼神像父亲看孩子,看萧统的时候就……”
“怎样?”
“有点冷淡。”顾晚晚瘪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