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逢最忆年少时

    月姐姐过去并不这样的。

    在尹静心里，她很抗拒对尹月印象的改观。

    她记得刚见到她的第一眼，圆润白净的脸蛋泛着一点红晕，穿着一身小黄鸭的背带裤，真真可爱极了。

    母亲介绍给她说：这是你的堂姐姐尹月。

    尹静畏缩地躲在母亲背后，她不习惯见生人，有点害怕。

    反到是尹月大方热情，跑过来给了尹静一个拥抱。大声说：“你好我是你的大姐姐！”

    尹静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不过还是慢慢接受了，她心里是有些窃喜的。

    月姐姐从奶奶那里得了好物总要拿来和尹静分享。

    “吃吧，奶奶给的大红枣。”月姐姐弯弯的笑眼似月牙。

    “静妹妹你觉得我这个头花是红色的好看还是蓝色的好看？”

    “静妹妹你看我带了两双小皮鞋，你穿一双我穿一双我们就是姐妹花啦！”

    “哎呀好像不行，你是不是有点不合脚？那就不穿了，你别摔跤了，我也不穿，陪你一起。”

    ……

    她们晚上一起坐在庭前看星星。尹月说有两颗星星贼亮，眨巴眨巴眼像是在对暗号。

    “应该就是我们俩了！哈哈哈哈！”

    “嗯！”

    她会邀请她看自己最喜欢的小人说。

    “你看我带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还有《阿拉丁神灯》，你喜欢看哪一本我可以借给你看哦。”

    那时候的尹静并不会阅读，充其量可以做到看图说话，但是她很认真地挑选了一本《灰姑娘》，因为这个漫画里的姑娘看起来最普通。

    她还会跟她分享最喜欢的洋娃娃。

    “妹妹你看这是妈妈最新给我买的芭比娃娃。你知道什么叫芭比娃娃吗？”

    “嗯！”尹静心里想着应该是跟自己那个超大头的永远只有一件衣服的洋娃娃一个样。

    那也是尹静唯一的娃娃。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成了尹静爱不释手的玩具。

    娃娃好大个，四岁的尹静抱起来有点费劲。贴身穿的也只有一件红色针织衫，好在胜在个头大，尹静可以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娃娃是一头短发。大大的眼睛，方方的脸蛋，简直跟尹静如出一辙。

    “你这个不男不女！”

    村里的大人老是这样跟尹静开玩笑。

    尹静并不搭理他们。

    尹静也喜欢自己的短发。因为这样看上去会更像男孩子。她甚至梦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站着尿尿。这样母亲在这个家里是不是就没那么多糟心事了？

    尹静想起邻居阿婆说的，有一次母亲出门办点事，让奶奶帮着看一下才刚会翻身的尹静，奶奶把她放在一个农村用来晒谷子用的扁里，下面撑一条长凳就出门了。

    翻了身的尹静重重地摔在冰凉的地上，扁连同凳子一起压在了她瘦小的身上，啼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邻居看不过去，给尹静裹了条毯子抱起来哄着睡着了，然后交给了刚好来看望母亲的外祖母，才放心离开。

    想起来从记事起，尹静就没有穿过裙子，一天也没有。

    她的衣服颜色和款式也是异常简单。也许同一件汗衫，赤橙黄绿青蓝紫，刨去赤和紫，还真能穿满上学的五天呢。

    也许是习惯，慢慢的，尹静从刚开始的羡慕别人漂亮的发饰皮筋，变成了无动于衷。

    别的女孩喜欢争着抢着当公主，当舞蹈队的C位，尹静在幼儿园举办的六一舞蹈表演上努力咧嘴笑，卖力扭屁股，只是因为有一天老师说过“跳不好的小朋友要’杀’掉！”

    尹静害怕极了，自然跳的格外卖力。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当年老师说的方言“杀掉”其实是普通话里的“筛掉”。

    “静妹妹在想啥呢？”

    尹月清澈透亮的双眸像会说话。

    “没什么姐姐，我只是太喜欢这个娃娃了。”

    尹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