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半真半假。
陆婉吟仔细思考今日陆琼白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想,或许她是该认命的。
何必苦苦挣扎,早早认命,做一具行尸走肉,不是最简单的事了吗?
.
今日是兴宁伯最后一日的寿宴流水席,该来的宾客都来了。
入了夜,众人都喝高了。
能来兴宁伯宴席的,自然都不是一些有脸面的人。宴席之上不堪入目之事接连发生,女使们都不敢过来送菜,这些吃醉了的达官贵人们高喊着说要治他们的罪。
女使们急得都要哭了。
突然,一袭白衣的陆琼白抬手接过女使手中的酒壶,径直穿过糜烂的人群,朝兴宁伯走去。
兴宁伯喝得连站都站不稳,他端着手里的酒杯,大笑着朝众人高举,“今日不醉不归……”
“父亲。”陆琼白走到兴宁伯面前。
兴宁伯低头看她,面露不耐,“你来做什么?”
“来给您送酒啊,父亲。”陆琼白不常笑,仿佛天生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如今笑起来时,竟意外的好看,引得底下的男子们垂涎不已。
兴宁伯看到酒,面色和缓下来,“嗯,给我吧。”
兴宁伯接过救,陆琼白还没走,她站在那里,语气很轻,却仿佛透着一股轻松的解脱和狠绝,“今日这样的好日子,我有话要与父亲说。”
兴宁伯越发不耐,“什么话?”
“若是重选一次,父亲还会将我送入镇国侯府吗?”陆琼白低着头,兴宁伯看不清她的脸。
兴宁伯道:“怎么,镇国侯这样的荣华富贵你还不知足?”
陆琼白沉默了一会儿,讥笑一声,“那真是感谢父亲的荣华富贵了!”
“嗯,知道就好,你去……”兴宁伯话未说完,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刺痛。
陆琼白藏在宽袖内的利刃往前直刺,“噗嗤”一声刺穿了兴宁伯的肚子。
丝竹袅袅,完全掩盖住了兴宁伯那声急促的喊声。
浓稠的血腥味被酒香覆盖,吃得大醉的镇国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伯爷,继续喝啊。”
陆琼白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
“扑通”一声,兴宁伯的身体砸在地上,这个统治了兴宁伯爵府数年的人,在极端的仇恨之下,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杀了。
镇国侯离得最近,他还没反应过来,指着兴宁伯“哈哈”大笑,“伯爷,你刚才不还说自己千杯不倒的吗?怎么现在就躺下了?”
兴宁伯抬手,手掌之上满是鲜血,他瞪着一双眼,艰难发声,“孽种……”
陆琼白猛地扬起匕首,对着兴宁伯的身体再次刺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飞溅的鲜血砸到她脸上,那温暖的温度,甚至让陆琼白都开心地哭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她在兴宁伯的身上感受到的温暖。
兴宁伯的身体被刺成了血窟窿。
他躺在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陆琼白力竭,身上的白衣都被血色染红。她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镇国侯。
镇国侯不是不想逃,只是腿软地动不了。
周围的人见到这个场面,早已四散奔逃。
“你,我……”镇国侯还妄想用自己的侯爷之位强压陆琼白,不想陆琼白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镇国侯好歹也是一个男子,平日里对付起陆琼白来自然不会落下风,只可惜,现在的他被陆琼白的杀意震慑到,再加上吃了那么多酒,与陆琼白纠缠的时候难免腿脚发软。
“来人!来人哪!”镇国侯一边急喊,一边跟陆琼白告饶,“我从前鬼迷心窍,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还让你做侯爷夫人!”
外头已有奴仆奔过来。
陆琼白用身体压制着镇国侯,满脸的血,只有那双眸子是明亮的,像簇了一层火,鲜活至极,“侯爷夫人?那可真是极好。”
仆从们已经拿着家伙事冲过来,镇国侯觉得自己有救了,“是啊,是啊,我让你做侯爷夫人。”
陆琼白勾魂一笑,脸上的血滴到镇国侯脸上,吓得这个干瘪小老头魂飞魄散。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一定,一定。”镇国侯眼见那边奴仆已拿起木棍朝陆琼白砸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手上抗拒陆琼白的力气也下意识减退。
木棍猛砸下来,陆琼白闷哼一声倒地。
那个自觉立了大功的奴仆立刻上去扶镇国侯,“侯爷,侯爷,你没事吧?”
镇国侯大张着嘴,急促喘气,然后身体猛地一个痉挛,呼吸声越来越弱。
奴仆把陆琼白翻开,只见一柄匕首深深刺入镇国侯的心脏,就算是神医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
陆琼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望着浓稠的黑色上悬挂着的明月,繁星,晚云。
她想,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该是美好的,漂亮的。
脑子被那一闷棍打的昏沉,有血从脑后流出来,温热的血顺着阴冷的地砖往下淌,满地的血,满地的人。
有人冲了上来,唤她“二姐!”
陆琼白看到陆婉吟那张满是病气的脸,她努力张开嘴
陆婉吟哭着俯身凑上去。
陆琼白跟她说,“希望你做一个自私的人。”
然后又说,“天空好漂亮,把我撒在风里,跟风走……”
声音越来越轻,陆琼白解脱一笑,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