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上,??晚霞掩印,高低烂漫,陆婉吟与扶苏一同站在那里,??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架起的火堆,??垒砌的石块,深深的坑洞,确保火不会蔓延。
随着陆琼白的身体被火焰吞噬,她化成灰,??跟着风,漫天飞舞,??洒遍每一个角落。
二姐,??你自由了。
陆婉吟仰头看着天,她立在晚霞之中,双眸被灰熏得通红。有泪从眼角滑落,??陆婉吟的表情是悲伤的,??心情却是舒畅和喜悦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突然,??她身后拥上来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男人轻轻揽着她,??一只手按到她脸上。
眼前昏黑下去,??陆婉吟的眼泪猛地一下流窜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涌,像永不停歇的泉水,喷薄着悲伤的热意。那泪水从心脏里挤出来,??从血脉里冲出来。在喉咙里翻转,倒腾。
陆婉吟低低呜咽出声,??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火焰继续吞噬,属于陆琼白的骨灰向上蔓延。
随着风盘旋,上升,下坠,再上升。
陆婉吟和扶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这一刻,在这无人之地,两人相拥着,仿佛忘却了所有尘世烦扰。
那一刻,陆婉吟竟有一股冲动,可她抑制住了。
下了山,落了地,他们会重新回到尘世,那些绕不过,剪不断的红成线会把他们死死束缚住。
山上的风越大,陆琼白的尸体早已化为骨灰。
站在不远处的青路上前,将剩下的东西埋入坑洞之中。
一切已结,霞光落下,太阳的最后一角被吞没,天色彻底黯淡下来。
扶苏沾满热泪的手从陆婉吟的面颊上拿下。
陆婉吟哭得双眸红肿,泣不成声。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声音很轻,很哑,问身后的男人,“真的只是路过吗?”
男人站在她身后,陆婉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你信吗?”
风起,星显。空气中残留着灰烬的味道,夹杂着从山下吹来的枯叶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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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陆琼白离开后,陆婉吟坐着扶苏的马车往兴宁伯爵府赶。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男人穿着花青色的长袍,掩印的翠色让陆婉吟止不住的看他。
好吧,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陆婉吟虽自诩心思聪慧,但聪明人也有打盹的时候。扶苏以前从来不会穿青绿色的衣衫,可自从认识了这个喜爱穿青衣的小娘子后,衣柜内便多了那么很多套青色衫子。
就连手中惯用的折扇都点缀上了几点青翠之色。
男人摇着手里的折扇,看着上面的翠竹轻轻摇头。
“领头的叫庞立,是我家大娘子身边庞妈妈的儿子。”
“哦?”扶苏挑眉,他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准备怎么办?”
“敌强我弱,能怎么办?小女子只能咽下这口气了。”陆婉吟拿了陆白玉的衣裳穿,模样娇俏至极,说话的时候挑着眼尾朝扶苏望过去,风情毕显。
扶苏自然不会信她的话。
这小娘子心眼小的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周氏。
“庞立的尸体我已经让青路收拾好了,你要吗?”
“要啊。”陆婉吟笑眯眯的说完,突然伸手拨弄了一下面颊。那指尖顺着杏腮滑到眼尾,微微侧头,露出纤细白皙又漂亮的后脖颈子线条,道:“劳烦扶苏公子将青路借我一日。”
扶苏正看着她,双眸微暗,视线流连于她上下滑动的指尖。
漂亮的小娘子,连指尖都泛着粉。
“哦?”扶苏不答,只突出一个音。
陆婉吟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有点闷。
开口求人这种事,她真是素来做不来。
马车缓慢停住,已到兴宁伯爵府路口。
陆婉吟假模假样,“公子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用,”男人神色淡漠,语气清朗,“有阴影。”
陆婉吟:……
马车内沉默了一阵,陆婉吟继续,“按照市价,我今日雇佣的那两个汉子是二十个铜钱。”
扶苏摇着扇子,“青路是我的得力爱将……”
话还没说完,青路兴高采烈的钻进来半颗脑袋,兴奋道:“免费!”
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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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领着青路进了兴宁伯爵府。
青路第一次随小娘子办事,难免羞涩又紧张,“陆五小姐,您要奴才办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点体力活。”
青路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陆五小姐放心,奴才有的是力气!”
陆婉吟勾唇一笑,那边宝珠正拿着她的衣裳等到角门隐蔽处,见陆婉吟过来了,赶紧捧着衣裳迎上来,然后一眼看到青路,皱眉,“小姐,他怎么跟你进来了?”
“今日遇险,亏得青路大人相救。”
青路赶紧摆手,“陆五小姐唤奴才青路就好。”
“青路大哥,劳烦将庞立的尸身替我背进来。”顿了顿,陆婉吟又道:“别让人瞧见了。”
“哎。”青路点头,转身出去。
陆婉吟在无人的倒座房内换好了衣裳,问宝珠,“今日小郎君怎么样了?”
“小郎君一日都在书房里读书,庞妈妈那边过来人说大娘子请小郎君过去用午膳,还说什么伯爷去了,如今只有她们几个孤儿寡母住在一处,是该多亲近亲近的。”
“奴婢听着就不像是好话,才不敢让小郎君去呢。”
“很好。”陆婉吟点头,然后跟宝珠说,“今日晚间,你站到荷花池畔嚷嚷,说小郎君落水了。”
“啊?”宝珠一脸迷惘。
陆婉吟伸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照做。”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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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内,灯火通明。
“这陆婉吟怎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周氏皱着眉,阴沉着脸,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庞妈妈也知道此事自己办糟了,她面有怯色,“老奴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等回来了,老奴再问问。大娘子不要着急,就一个小贱蹄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大的没解决,小的那边又防的严实。若非是怕落人口舌,我哪里需要费这般周折,直接将人抓来杀了算了。”
庞妈妈见周氏气得不行,也不敢多言,只端起那冷掉的饭菜道:“大娘子,老奴让厨房去给您热热。”
“不吃了,哪里来吃得下去!”周氏气得起身,正准备去歇息,外头却突然传来吵闹声。有婆子疾奔进来,嗓门极大,“大娘子,不好了,小郎君落水了!”
周氏眼前一亮,夸赞庞妈妈道:“你动作倒是挺快。”
庞妈妈脸上闪过迷茫,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将这份天赐的功劳揽下来,“老奴为了大娘子,自然殚精竭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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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领着庞妈妈,急匆匆往出事的地方赶。一路听到丫鬟说,“没救了,死透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小畜生,死的真是时候。
前方的荷花池处人声鼎沸,半个兴宁伯爵府的丫鬟、婆子都过去了。家仆们正在打捞,用的是大网。
陆婉吟与宝珠站在那里,两个人一脸焦灼,陆婉吟几乎站立不稳,似是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上来了,上来了!”家仆们齐喊。
晚间漆黑,荷花池水浑浊,周氏和庞妈妈看不真切,不过只看到陆婉吟的模样,心中就痛快极了。
周氏与庞妈妈加快脚步过去,一靠近,周氏立刻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庞妈妈也跟着挤进去,装模作样的开始嚎,“小郎君啊!”
周氏和庞妈妈一出现,家仆们立刻往后退,露出正中间那个被水泡得肿胀的人。
周氏一边拭泪,一边准备开口,不想看到地方居然躺着这么大个男人,顿时愣在那里。
庞妈妈被周氏挡着,没看到人,已经嚎哭开了,“啊啊啊,小郎君啊,赶紧请医士过来啊!”说着摸了摸自己根本没有半滴眼泪的眼睛。
“庞,庞妈妈……”周氏伸手拽了拽庞妈妈的衣摆。
庞妈妈立刻凑上来,想着是不是大娘子觉得自己嚎的声音不够大。靠近了以后,庞妈妈从周氏身后出来,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天很黑,人也被水泡得肿胀,但依旧能清晰辨认出这个人是谁。
“是,是庞立的尸体。”有家仆小小声说完,就见庞妈妈面色煞白,一口气上不来径直晕了过去。
“快,快去请医士。”陆婉吟挥着帕子让小丫鬟去请医士。
周氏站在那里,呆了半刻,转头看她,“庞立死了,你晕什么?”
陆婉吟虚弱地扶额,“我胆子小,这么大一具尸体……”说着话,陆婉吟单手扶额,摇摇欲坠,一副真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周氏恨得牙痒痒,她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是这小贱蹄子搞出来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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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立的尸体被安顿好,周氏找了人来验,说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一箭当胸射死的。
周氏立刻拍桌而起,“一定是陆婉吟那个小贱人干的好事!一条人命丧在她手上,我看她要怎么推脱!”
“庞妈妈,庞妈妈!”周氏唤了两声,才想起来庞妈妈因为庞立之死,所以还晕着呢。
“管事。”周氏唤了管事妈妈进来。
管事妈妈姓冯,是兴宁伯爵府内的老人。
周氏不是很喜欢这个老奴,不过如今庞妈妈病了,那些小丫鬟也不顶用,只能暂时用她了,“你去报官,你说陆婉吟谋害人命……”周氏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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