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祝寿，第二个乐章《结绿》

    花如尘立时怔住了。

    “不是殿下叫我送琴来的吗？碧桃说……”

    “碧桃？”

    梦非凡脸上一阵煞白。

    “你快走！抱着琴一块儿走，不要回东宫，直接回信南山！”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御台的最高处飘了下来。

    “非凡，台下是何人？”

    梦非凡闻言身躯一紧。

    “禀告父皇，是我东宫的奴婢。她来给儿臣送琴，失了礼数，冒犯了父皇，望父皇赎罪。儿臣这就叫她回东宫。”

    昊帝远远地端坐在高高的御台上，他的表情面无波澜，任谁也猜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无妨。既然琴都来了，叫你东宫这位奴婢献上一曲吧！”

    还好，梦非凡暗暗地捏了一把汗。他的父皇做得那么远，又做得那么高，这个距离，他应该是看不清花如尘的长相才对。

    既然父皇已经发话，让花如尘奏琴，那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是不得不奏的。只能等花如尘奏完琴，赶紧遣她走吧。

    花如尘本想将九注琴交予梦非凡后，去刚才的小树林里，腾云回到信南山。如今听得皇帝点名，知道昊帝威仪不容违逆，这一曲不得不奏。

    虽然梦非凡已经答应了她，这最后的三个月，找个世外桃源和她一起隐居，相忘于江湖。梦非凡叫她先去信南山。等他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会去信南山找她。”

    梦非凡的这个决定，花如尘是半信半疑的。

    既然梦非凡都决定了和她在一起，那么，在哪里不都是在一起，何必非得离开东宫，远离尘世，还叫她先回信南山上去。

    毕竟，赶她走这种事，梦非凡已经做过一次了。

    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再次赶她走。

    梦非凡是天潢贵胄，自己不过是一个废柴仙女，天晓得，梦非凡会为了自己放弃权势地位吗？

    梦非凡是六界第一美男，而自己不过是个后天养成的美女，根本进不了仙界的颜值榜。

    她仔细掂量了一番和梦非凡的差距，她越来越觉得，梦非凡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撵她走吧。

    之前，皇太子妃吕秋建议梦非凡把她献给昊帝，梦非凡没有这么做，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真的不敢，再对梦非凡奢望更多。

    她想起自己多日来，在梦非凡的指导下，苦练《醉天下》，差点弹破手指，终于不再磕磕绊绊、曲不成调，现在，她想为梦非凡演绎一首真正的《醉天下》。

    虽然，她极不喜欢如优伶乐人一般，抛头露面，以文艺取悦于人，但是如今皇帝点名，要她在众文臣武将面前抚琴，她就只当是上天又给了她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弹奏给梦非凡一个人听吧。

    花如尘抱着九注琴，身形款款，莲步走入宴席中间坐好。

    梦非凡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一阵冬风吹过，整个御花园一片肃杀之气。花如尘立于宴席中间，她身穿一袭白衣，好似一只白玉蝴蝶，倏忽间便振翅飞去。

    《醉天下》曲子的第一个乐章《人间世》的旋律，从花如尘指尖流出，如风入长松、彩凤起舞，间或，又如有片片飞花，逐泉水而走。

    这是昊瞻大陆王朝人人皆熟悉的远古音律，在花如尘演奏下，却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重臣安静，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熙熙，我只为一人曲。

    花如尘万般离肠苦楚，皆化入琴音，此中真意，传予知音倾听，却见梦非凡愁眉紧缩，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宴席中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这位姑娘琴弹得一般，但是琴音卓绝，将上昊城第一名曲《醉天下》弹奏得犹如天籁之音，惊绝四座！”

    “你琴痴啊！就知道听曲子，人，才是重点好不好？这姑娘，天人之姿，只是东宫的一个奴婢？”

    “怕早就是皇太子殿下的人了，这样的女子放在身边，还能坐怀不乱，难道是柳下惠吗？我可不相信世上能有这样的男人！”

    “难道你们没吃过瓜？最近两个月上昊城最大的那个瓜？”

    “是她？”

    “哦，对对对，肯定是她了。”

    “百闻不如一见，传闻不假！”

    “听说，自她入了东宫，皇太子就没进过皇太子妃娘娘的寝殿一步，皇太子睡觉的时候，都要握着这个小奴婢的手，才能睡着。”

    “怪不得！这奴婢当的！不愧是上昊城第一丫鬟！”

    “不过这奴婢不贞不洁，曾被卖到妓院，还当过头牌接过客！”

    众人唏嘘，大呼可惜。

    莲花表面虽美，却生于污泥之中。出身下贱，人看起来也不精明，长得再美，又能如何？

    “她还不吉利呢！你们没听说过吗？皇太子殿下曾经为了她，火烧海上生明月，还为了救她中过毒箭。”

    天哪！

    重臣再次唏嘘，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哪！

    天家皇室，怎容得下这般女子，简直是妖女！

    梦非凡眼观昊帝，见昊帝脸色如拨云见日，昊帝的一双眼睛，没有须臾从花如尘身上移开。

    梦非凡长叹一声，最糟糕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天下流传的《醉天下》曲子，一共有八个乐章，分别是《人间世》、《天运》、《知北游》，《至乐》、《达生》、《应帝王》、《德充》、《天下》。在《人间世》和《天运》这两个章节之间，原先的第二章《结绿》，早已经失传。

    早在《醉天下》在市面上流行之前，《结绿》这段乐章，因为涉及六界的最高机密，早已被人有意地裁掉了。

    《结绿》那一段乐章，太过悲伤，那一次，他听花如尘偶然间弹出了《结绿》那一段，是因为那一天，她的心情不好。

    昨晚，他已与她相属余生。今天，她的心情应该是好的吧？

    《醉天下》曲子的第一个乐章《人间世》的旋律，已经接近尾声。

    梦非凡闭上眼睛默念，“老天爷，我以昊圣九天圣主的身份祈愿，希望如尘，不要她弹那段《结绿》。

    花如尘的手指间挑拨琴弦，琴音随着心境，激越高昂，一咏三叹，如飞流直下三千尺，转悲，又转伤。

    梦非凡的神色渐渐凝重，浓重的阴郁，化都化不开。

    《结绿》的旋律响起。

    一段令众人陌生的旋律，从花如尘的玉指间轻挑慢拢而出，数不尽的古韵悠长，却难平抑她心中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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