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你实情,是我疏忽了。”梦非凡平静地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当初花如尘来到东宫,只是为了给我治病调理身体。我与花如尘约定三月为期,等我病好之后,她就会离开。如今说这些,已是无益。若不是你处处想要花如尘的性命,我又怎会知晓自己对她的在乎。”
“你说什么?!”吕秋杏眼圆睁,难以置信,“我不相信,你骗我!”
“我早就知道,就算我和你说了实情,你也是不会相信的。”
“当初父皇赐婚,你迎娶我,不过是贪恋我吕家和上官家在朝中文臣武将中的势力,你真正爱过我吗?不,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我对你来说,只是你的太子妃,而从来不是你的妻子。”
“生在皇家,我身不由己,还有爱或者不爱的权利吗?你我相敬如宾一年有余,我也曾认真地想与你携手白头,不也经不起这皇权争斗的腥风血雨吗?”
“你真的,曾经想过,要与我携手白头?”
“秋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梦非凡缓缓说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太在乎我了,才做出那许多错事。如今,我只能尽量去弥补。”
“你胡说!我没有做错。错的是你!你不该对花如尘鬼迷心窍,到现在被父皇废为庶人,还如此执迷不悟!如今你我和离,但是,你今生今世,也永远得不到花如尘了。如此,甚好!”
花如尘大惊,梦非凡和吕秋竟然和离了!
听吕秋的话中,对自己误会深种,已经没有化解的可能。她当初得梦非凡救下性命,与他约定三月为期,只是为了给梦非凡解毒治病,以报答救命的大恩。后来诸多波折,梦非凡在扶荔山再次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又叫她如何不把梦非凡放在心上?她心向自然,从未想过与太子妃争宠上位,虽是梦非凡的贴身侍婢,但她从未承欢,至今守身如玉。吕秋竟误会至此,却是花如尘始料未及。如今,这一对人人称羡的佳偶和离收场,梦非凡这一日之间,皇太子位被废,皇太子妃又与他和离,花如尘自觉对梦非凡又平添了一份罪过,却不知如何弥补?
只听梦非凡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稍后我也会把姬妾们全部遣散。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都各回自己娘家吧,待在忘尘府,只会被我拖累,甚至性命不保。自此之后,无论是皇权富贵,还是天命黎民,再与我梦非凡无关,我只听从自己的本心而活。”
吕秋在碧桃的搀扶下,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行至门口处,她说:“我十岁的时候,有位仙号洞虚的得道高人,给我论命,说我将来必定母仪天下,说我会诞育盛世天子,一门荣宠无极。从此,我心里便有了这份执念。如今看来,我这一生,竟是被这道人的疯言疯语给害了。”
吕秋走后,梦非凡依旧颓然地坐在正堂,一阵狂风吹过中庭,吹散他飘零的青丝,花如尘终于看清了他隐于发丝后面的、神祗般精致的侧颜,他寒芒似的眼中,布满血丝,已满是沧桑。
花如尘隐身于门外,心中苦楚万分。她后悔自己不听师父所言,介入凡尘事太多,坏了凡人命数。
忽然,她听到梦非凡唤了一声,“如尘,你来了吗?”
梦非凡似发现了她,花如尘见状赶紧遁逃至忘尘府院墙之外。
梦非凡从椅子上站起来,追至中庭,呆呆地站在积满残雪的院子里,向着皇宫的方向,引颈而望,眼神凄惶,喉咙嘶哑地呼喊着,“如尘,如尘!你不要走,你不要回去!”
花如尘独立在院墙之外听得真切,只觉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她心中暗暗发誓,梦非凡,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的。
月过中天,花如尘已经飞回到元福宫,老远便听见昊帝一个人在殿中焚香、饮酒、奏琴,一边呓语般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紫姑,紫姑……”
“紫姑,今夜月清花香,我为你弹一曲《醉天下》……”
“紫姑,今年的桃花开得极好,我亲手收集的花瓣,还带着晨露,又可以给你酿桃花醉喝了……”
“紫姑,我好孤单,可我不能死,你说过,叫我好好活着。我不是怕违背你的命令,我是怕若我死了,就再也没有和你的一点联系了,若是那样,我宁愿不死……”
“紫姑,都说有因果转世轮回,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回到我的身边……”
花如尘无奈地摇摇头,本以为师父寄情于酒,算是古今痴情第一了,可师父毕竟是上神之身,居住在仙家名山上,超脱于冗繁的俗事,离群索居,行云流水,独自逍遥,万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等见了昊帝这副模样,她才晓得,这个在滚滚红尘中活了一万年的老头子,一头扎身于世俗之中,治理万里江山,化育黎民百姓,得千古一帝的美誉,纵使人世间几多风云变幻、物是人非,百代千秋,仍挡不他此恨绵绵无绝期,直至山无棱天地合,可真是痴情不改啊。
人世间,虽千万人,他心中的孤寂,又能与谁诉说?
红尘中,虽千万人,他的情深,他的隐忍,又能与谁托付?
想到这里,花如尘的心下一紧,眼中划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说来也奇怪,这个昊帝,虽然霸道粗鲁,多次侵犯自己未遂,自己对他,却总是忍不住没来由地心疼不已。
只怕是昊帝的情真,感动了她吧?
待花如尘回到内殿之中,却见一人发如墨丝,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芝兰玉树,着鎏金紫色锦袍,正立于画像之前仔细端详。
此人正是房丕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