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有点儿像坟墓。
保姆想。
但为了钱,她决定继续留在坟墓里。
听说女主人生了孩子,保姆相信女主人没有把孩子带回这里来坐月子是个明智之选。而且上下楼的时候她听说流年曾经在城里也算是个青年才俊,真不晓得什么事把个青年才俊打击成这个样子,人生上哪儿去看?人生是一出又一出出人意表的戏,没到咽气那一天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当然别人会怎样便更加难以揣测。
活儿不多,她从前曾无数次想希望找到活儿不多的工作,有大片轻闲下来的时间,最好一眼望不到头。现在她在流年家里的工作就是这样,没什么活儿,也就给老太太做点儿饭,然而他们吃的都不多,搞得到后来保姆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瞅什么都没有欲望。某天保姆惊悚的思考,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像发霉一样在这里跟这一老一小一起发霉。她甚至想到了干尸。于是她挑了一个阳光还算是好的下午,伸手把流年扒拉醒,她以为他一直在睡觉,却不想他眼睛瞪得老大。
“流先生,有事儿跟您说。”
“啊?”流年从懵懂中醒来,觉得自己独自一人过了一个幽长的世纪,似乎好久没有人跟他交谈过了。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语言功能并未退化。
毯子的一角从他上身折下来,然后软塌塌的搭在他大腿上。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母亲,竟生恍如隔世之感。他甚至不知今天是几时,星期几,几月几日,他像神游太虚了。
流年揉揉发皱的头发,保姆对着光线站在他面前,所以他得以看清楚这个保姆的五官,流年对于保姆的印象从来只是一个轮廓,现在轮廊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流年看见这保姆长得其实还不错,只眉毛有些浓,眼角朝下耷着,让她显得有些老,眼角有皱纹,她有多大了?五十多?也该生皱纹了,不过她穿得尚算得体,卫生情况也很好。
“有事么?”流年问。
保姆不得不再说一遍自己的请求。
“有事儿跟您说。”
“那你说啊。”流年掀开那张毯子。
“这些话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知道自己不该说就别说了。”流年心里想,他的心还想让他这话说出来,说出来以后在保姆惊诧、怪异而稍微愤怒的目光里躺下,睡一觉,这主意应该也不错。
不过这一回流年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心。
“那你说。”他听见自己说。自己的声音没怎么变,但音调是比从前低了许多,可能是没有说话太久,无论舌头或者喉咙都有些干涸,再加上他几天前还感冒了,对了,他是感冒了,他尝试用力吸了吸鼻子,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感冒不药而愈。
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谁说的来的?然而这并没什么要紧。
流年想。
保姆回头瞅了一眼老太太,嗫嚅嘴唇,“先生如果方便,去书房里说吧。”
这句话终于引起流年的警觉,他害怕保姆不想干了。眼下正缺人手,他看了一眼母亲,流年认为自己一个人无法搞定母亲。
他坐起来,毯子滑向地板,流年及时把它拎起,然后将它们摊到沙发上,软塌塌的一团,流年回头瞅了一眼,觉得有些丑。他将那丑跟毯子一起抛在脑后,笔直的朝书房走去。
开了门,流年不由打了个冷战,久不来,这房间里竟没一丝人气,空气都似冷的。
桌椅尚算干净,他挑了个惯常坐的椅子坐下,并伸手一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让保姆坐。
他拉开抽屉,发现所屉里面有烟,流年将那烟拿出来,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没有吸烟了。
升腾的烟雾,或浓或淡的烟草气。
属于人间,而他正在人间。
烟的旁边却没有打火机,对于一个想抽烟的人来说这十分煞风景。他借助手和眼睛寻找打火机的下落,手跟眼睛遍寻之后无功而返。流年决定暂时放弃吸烟的念头,且听保姆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流年发现保姆没有坐,她站在桌子旁边,小腹再往下一点顶住桌子一角。
“怎么不坐?”流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