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草粮食几乎烧尽,厨房的屋顶也烧毁了一大半。屋子里弥漫着烟火过后的糊臭味,地上满是瓦砾、残柴、草灰和水渍,屋内所有的东西也零乱不堪,一片狼藉。
幸亏是午休时间,社员们都在家中,能及时参加扑救,没有殃及邻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望着突显苍凉的屋子,父亲神情沮丧,难过地垂下了头颅。母亲瘫坐在地,心伤地流起了泪水。
“奶奶,醒醒呀奶奶,呜呜呜……。”大葱使劲地摇晃着祖母的胳膊,不断地呼叫着,一声比一声悲切,一声比一声凄惨。
祖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头的白发落着烧黑的草灰,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恐惧和忧伤,紧闭的双眼还挂着两颗未干的泪珠,微微张开的嘴巴,似乎在说,“别管我了,救火要紧。”她走了,带着牵挂,带着不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随着大葱痛苦的呼嚎,大家惊醒一般地围了过来。母亲见状,各种辛酸,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她立即跪倒在地,大声地哭了起来,“大呀,您么走得这样急哟,也不把媳妇带上,呜呜呜;大呀,您活着的时候受苦受痛,走的时候也受灾受难,叫我一生么样心安啦,呜呜呜;大呀,您担心我们吃,担心我们穿,现在撒手不管我们了,叫我们么样活哟,呜呜呜;大呀,我也不想活了,阳间我冇尽好孝,到阴间我把您侍奉好哦,呜呜呜;……。”
情真意切的哭诉引发了共鸣,不少人为之动容,也跟着难受地呜咽起来。
赤脚医生赶过来了。他摸了摸祖母的胳膊,又详细观察、询问了具体情况,认为祖母身体本就孱弱,加之烟呛火烤,惊吓过度,因而难以挺过这场灾难。
屋损人亡,犹如雪上加霜。大葱一家没有饭吃,没有柴烧,无钱修缮房子,无钱安葬老人,陷入到万丈深渊之中。
大队干部来了,送来了救济粮。小队干部来了,送来了互助款。他们都表示,要帮大葱全家人度过难关。
螺丝邀上腱子和牡丹也来了。他们为逝者磕头敬香,祈愿她一路走好,也祈愿她的在天之灵永远地得到安息。
被伤感的氛围所感染,牡丹眼圈红红的,把大葱叫到一旁,急忙问起了起火的原由。
大葱简要地作了介绍。他最小的弟弟小四,还不满十岁,因闲着无聊,便在厨房里玩起了火柴,不慎点着了柴堆。小四害怕家长的责罚,便自己用木棍扑火,没想到火花四溅,火势越来越大,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才高声喊叫起来,也就耽误了灭火的最佳时间,酿成了这场灾祸。
腱子唏嘘不已,安慰大葱要节哀顺变,化悲痛为力量。然后拉着牡丹一起离去。螺丝则坚决地留了下来,说是要跑个腿、下个厨什么的,帮忙做点事情。
亲朋戚友得到消息,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他们有的带着钱,有的带着物,还有的带着丧葬用品,表示对死者的祭悼和对亲属的慰问。
小队长也为大葱家忙得不亦乐乎。先是抽调人员将屋顶进行了修补。后又选派劳力组成了殡葬队伍,按照当地风俗为死者洗浴、更衣,入殓、挖坑、抬棺、埋坟等等。
其实,殓葬的每个环节都有一些讲究。比如说墓地吧,传统的做法是先找风水先生相地,选好墓址后,还要卜算坟头的朝向、下葬的时间等等,才能挖坑。当然,这些都是迷信,现在大都不用了。大葱家条件太差,自然都得从简。
农村还有“吃大肉”的习惯,就是老人去世后,亲属要大鱼大肉地招待来客和殡葬人员,以表诚挚的感谢,也有隆重操办,以表敬重逝者的含意。大葱家里虽穷,母亲却一再叮嘱后厨,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吃好吃饱。
丧事处理完毕,母亲又用竹篾和纸张自己糊制了一个高大气派的灵屋,每天的早晨、中午、晚上都要在祖母的灵前磕头敬香,说是老人家在阳间没住上好的房子,到阴间一定要让她住得宽敞。还说一定要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大葱虽是无神论者,但母亲那份孝心和执着给他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悲伤之余,还有很多感激。大葱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帮助自家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