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在读书这条路上多发奋,你多跟你大哥学学,把文章写好了,将来再去书院拜个好老师,过了科甲,进了殿试就能扬名天下!”
在儿子面前,做父亲的要时刻保持最高权威,做人的道理总是要适时的讲一讲。
邵古自认无比正确,可这些说了一辈子的老调子,听得邵雍又是一阵烦躁。
他知道父亲没在官场上呆过,根本就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对于功名利禄全的认知都是出自有限的见识。
文章写得再好,入不了考官的眼,没有同科相互引荐,没有恩师提携,根本就走不到上层,做个小官受气受累不说,有时候还不如左右逢源的小吏混得开。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那边邵睦得了阿爹夸奖,心里喜滋滋的,还不忘讨好大哥:“兄长,你什么时候教我写治国安邦的文章?”
邵雍暗暗摇头:“……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路还没走稳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呢?
果然,邵睦呆住了:“啊?”
什么意思啊?听起来好高深。
邵雍道:“以后你会背到这里的,《礼记》里的《兑命》三篇,在《尚书》里也有,这句话是傅说对商王进谏时说的,大意是说想知道一件事不难,想要做到就很难。
放在做文章这上面来说呢,就是说写文章不难,想写出人人认可的好文章,极其艰难!大唐有过盛世,能写出传世之作的不过五六人,称得上大家的,不过三四人。那三四人的文章,称得上经典的不过一二。就是这一二极其难得,多一字多了,少一字少了,字字珠玑,价值连城。由唐至今两百多年,有志向写文章的人多如牛毛,至今未见望其项背之人。你说,难也不难?”
长篇大论不是邵雍平时所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他心里闪过一丝自责,觉得自己的修为都毁于两杯薄酒,毕竟是在父亲面前教训自己的兄弟,这一番言辞似乎有些不敬。
邵古没听出来,还高兴的附和着说:“对对对,写好文章很难,睦哥儿,阿爹这里收了一篇好文章,写得极好,等明天早上你读完书,阿爹拿出来给你们二人看看。”
邵睦拍掌:“好啊好啊,我一定认真看认真学习,将来也写出好文章,光宗耀祖。”
这小子不光会吃,还挺会说话,邵雍不反感,只是觉得自家兄弟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可惜了。
父子三人言谈间天色渐渐擦黑,方氏端了盏油灯过来,顺便问他们还要不要添酒加菜。
邵古摆手:“今天吃的比过年还丰盛,够了够了。哦,睦哥儿还想再吃个鸡腿是吧?好好,叫你阿娘给你添上。”
邵雍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太多,该回屋去反省反省自己了,就站起来告退:“父亲慢用,我先回房间把今天的事情做完。”
摆放了满屋子的星象图还没收起来,原本想着回来继续画,结果一吃饭一说话全给耽搁了。
邵古也累了:“去吧去吧,我再坐会儿也回屋歇着去。哎,说了一整天的话,歇两个觉都不够,真是不比当年了。”
邵雍笑笑没说话,另外点了盏油灯回了房间。
屋子里还是中午出门前的样子,满墙满桌满床的星象图,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令人在恍惚间有种置身星河的错觉。
只要找到北斗星,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家参哥儿是参宿星下凡呢……
邵夫子开馆授徒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参哥儿送来拜师……
邵雍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重又睁开,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很想见一见傅参的冲动。
青州么,并不算太远,搭车的话,路上大概走半个月就到了。
对了,恩师的老家也在青州,恩师曾说叶落归根,将来不做官的时候就回青州老家修一座别院,收几个学生之余潜心写文章。
邵雍想起他这里还有恩师给他的地址,放下油灯,走到书柜前去翻看书信匣子。
白天撑起的窗户没关,一阵风吹过,挂在窗前的图轻轻飘起,纸角咬住油灯的火苗,带起了一团火焰。
邵雍找得认真,并未留意,直到方氏和邵睦的惊呼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呀,是什么烧着了!”
“啊呀,大哥,大哥你屋子里起火啦!”
邵雍一惊,回头看到快要舔到屋顶的火苗,顺手端起洗脸架上的脸盆就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