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缘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我带了饺子来了，你吃一点好不好？”林少珩又跑到她面前，拧开保温饭盒，皮薄馅大的饺子满满当当地躺在里面，热气腾腾，熏得宋缘眼睛发酸。

    “我不吃，回家吧。”宋缘费力地挤出这几个字，径直走向楼梯口。

    林少珩追着她：“小缘你吃一点吧，已经很晚了，再不吃东西不行的……”

    “……”

    “我…我听到你在广播里说的话了，我…我跟你道歉…”

    宋缘差点气得昏过去。

    什么叫火上浇油，哪壶不开提哪壶？

    全世界大概只有林少珩能这样气宋缘了。

    “你别说了行不行？”宋缘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他一把，没想到把饭盒打翻了。

    饺子尽数落在地上，薄薄的皮摔破了，肉馅儿掉了出来，泡在深褐色的饺子醋里，看起来狼藉且恶心。

    林少珩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句对不起还没有说到一半，就跟着那些饺子一起摔烂了。

    —

    宋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林少珩一直跟着她，时不时要停下来咳嗽，然后又拼命追上她。

    终于走到家里，宋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红得吓人。

    林少珩脸白得像纸，胡乱地擦掉自己脸上的汗，过去抱住她：“小缘不要怕，不要怕，他们已经不在了。”

    宋缘推开了他，声音气得变了调：“我没有在怕，你根本就不懂，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只要认错道歉他们并不想拿我怎么样的，可是你…可是你呢？冲出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把情况搞得一团糟！”

    她语速如珠炮连发，林少珩皱着眉头努力地听她声音辨她嘴型，艰难地说：“小缘你说慢一点好不好，我听不懂……”

    “你不懂。不懂就不要乱来啊，永远都是你觉得怎么样就要怎么样，我说什么你也不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难听的话总是容易一发不可收拾，宋缘用力地抽噎了两下，胸腔里的怒火涌至头顶，最终走上了口不择言的极端：“全部人都来指责我，凭什么我就要让着你？！”

    这句话，林少珩肯定是听得懂的。

    其实她前面的话，他努力地记下来，努力地去想，去琢磨细节，也是能慢慢懂的。

    可是那些话，远远不如这一句来得伤人。如果说那些话是绵密的针，密集而缓慢地扎进他全身上下的血肉里，这一句就好比一把锋利的刺刀，毫不留情地捅穿他的心脏，顿时就鲜血淋漓。

    刻骨的剧痛之后，他满脸苍白茫然，是重击之后诡异的宁静。

    宋缘还在哭，把脸埋在抱枕里哭。

    “小缘对不起……”他喃喃地说。

    宋缘继续哭。

    宋缘哭得那么厉害，有一半是因为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可是于她而言，这其实是一句再普通再真实不过的心里话而已，难道这都不不能说了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她哭得乱七八糟，跳下沙发就冲进卧室，膨地一声关上了门。

    —

    晚上十点半，门被轻轻推开。

    宋缘趴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似乎是之前哭得厉害了，她满脸都是泪痕，鼻子塞住了，微张着嘴唇呼吸得很辛苦。

    林少珩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身体翻过来，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她迷迷糊糊地支吾着，说了句少珩对不起，可是他没有听清楚。

    他脑中昏沉，视线模糊，还能为她做这些事情，已经是在透支。

    月光映出他洁白衣领上碍眼的深红色血迹，还有他灰败憔悴的脸，他眼眶红肿湿润，似乎也是哭过。

    他走到自己的床边，把枕头被子收起来，抱在胸前，紧紧地压着，痛得眼前发昏，却是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胸口越来越痛。

    他用力地揪紧薄被上小熊的耳朵，却还是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呆，就步履维艰地离开卧室，在沙发上躺下来，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小…小缘，疼，好疼…”

    “小缘……”

    “小缘……”

    腿疼，心口疼，胃也疼，全身都好像…散了架一样，疼。

    之前在大雨中瞎跑，给他身体造成的伤害，在强撑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彻底爆发了。

    痛得所有思想都无以为继，他控制不住，嘶哑地喊她的名字，声音却还是压到了最低。

    他并不是希望她听到，她很累了，要好好睡一觉，他不能去打扰她的。

    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寄托。

    好像，这样叫她的名字，疼痛真的会减轻啊。

    如果…只是如果，她能出来…和他说句话，应该会，马上就不疼了吧。

    可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