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终于明白这赌桌上的下注确实很简单,押大押小两种玩法,总有人赢也总有人输,颇为公平。一比一的赔率,也就是下注一两,赢了便得一两,本利共计二两;投一百两,便能赢一百两,本利共计一百两。当然。玩家进场随便玩,输家免场费,赢家离去时交付少许的场子费即可。
几轮下来,叶皓眼神关注的最多的是那些赢了钱的玩家,将银子往怀里一揽,那叫一个爽。叶皓确实也心动了,觉得自己投注,也会跟着那么投,定也可赢得一些钱两。
张小公子用小胳膊肘将叶皓一拐,用眼睛向赌桌上示意,道:
“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叶皓祈祷着上苍,这一把能被他押中。他将一两碎银子押在了“大”的一方,因为据他观察,几轮下来,开大的居多。当他把一两碎银掷出去的时候,那裁判只是冷冷得把叶皓瞅了一眼,嘴角咧出不屑的笑,大概是表示嫌弃。
一两,是这桌面儿最小的投注。
“你看好大?我可看好小!”张小公子,从袖子里丢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继续说到,“要么就不赌,要赌就投一把大的。”
张小公子边说着,脸上还露出几丝凭空而来的得意。
......
“小!”
输了一两!叶皓皱了一下眉头,心里盘算着:下一把要回本,这就得投二两!
又拿出二两,准备押在“大”上,心里想着,已经连续六把开“小”了,若是再不开“大”,便不合理。
侧头看了一下张小公子,笑得合不上嘴,五十两转瞬变成了一百两。张小公子得意地说到:
“你看吧,我这一把便赢了五十两!五十两够穷人一家吃小半年啦。继续押小!”
说罢,张小公子将他那五十两本钱和五十两利润一下子全押在了“小”上,很是爽快,周围人都觉得这个小公子颇具豪气。
叶皓感觉这人挤人,甚是热得慌,看着张小公子赢了钱,多少有些羡慕,他没想到,你也会羡慕自己以前的小跟班儿。这大概不是羡慕,更多在眼神里露出的是嫉妒。
叶皓在心里默念着,我就不信这个邪啦。
毫不犹豫的将二两碎银子投掷在了“大”的一方,那两裁判依旧不屑地抿着笑,这让叶皓看了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
“买定离手!”
.....
“小!”
“耶!哈哈,又赢啦!”
张小公子手舞足蹈,甚是得意,那笑声肆意,完全忘却自我一般,并双手抓住叶皓肉绵绵的肩膀,不停地晃动。叶皓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张小公子摇掉了下去。
叶皓神情颇显凝重,又摸了摸荷包,盘算一番,再投注已经没办法盈利了——两把共输了三两,而荷包里仅剩三两,再投回本且需要三两。
“张少!”
叶皓第一次这么客气的称呼张小公子,顿了一下。张小公子望着叶皓,挑了一下眉,示问叶皓何事。
“借我五十两!”
叶皓声音里有着许些颤抖,还有几丝渴求。毕竟,是第一次开口借钱。
“赌桌上,是不能借钱的。借财就是借运,运气都被你借走了,我还怎么赢钱?”
此言甚是刺耳,不由得也让叶皓心头一酸,眼中发烫而又强止住泪,一副很丧的脸尽露出他心中的不开心,不再赘言。
台面儿上结算清各自的输赢,大家又纷纷开始投注。
“不过,皓哥以前待兄弟们大方,”张小公子斜着头,望着叶皓,“这五十两给皓哥啦,不用还。”
说罢,将五十两的一锭银子丢在了叶皓桌前。张小公子不像往常那趋炎附势般的恭敬,却有赏赐他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谢兄弟啦!”
叶皓也顾不上那么多,在裁判叫出“买定离手”时,拿起五十两银子,又一次押到“大”之上,很是坚定。
“你还敢押大?”
张小公子疑问,叶皓没有回应。见叶皓神情坚定,心中一紧,欲全额投注在“小”上的手又缩了回来。迟疑之间,投注时间已过。
叶皓很是紧张,拳头攥得紧紧的,心砰砰直跳,也如其他赌徒一样,瞪着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摇色子的竹筒,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合着众人的节奏,叫着“大!大!大!”。
他太想赢啦,他也坚信这把一定会开“大”。
竹筒解开!
“五五六!大!”
“耶!耶耶耶!”
叶皓也欢喜地叫了出来,很轻声。那紧张感一下子便消失啦,有一种全身放松的感觉。五十两到手,很是激动。这种赢钱的感觉,确实很爽!
张小公子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投注出去,觉得这也是一种好运;一边向叶皓问道:
“爽吧?”
“爽!”
“那你还觉得我不靠谱吗?”
叶皓用他那粗胳膊将张小公子脖子一挽,大声说道:
“哈哈,靠谱!”
抓着两锭银子,叶皓且向人群外挤了出去,一道也携出了张小公子。
张小公子连连道:
“你是运气来呀,不再赌几把?”
“见好就收吧你!”
在门口柜台交付了几两场子费,硬拽着张小公子出来门去。
微风拂面,一阵清凉。
虽说这一个时辰,热浪已经快让他窒息,但收获是令他很开心的。看着剩下了九十多两银子,眼中也首次为银子泛出开心的光芒。
叶皓拿出五十两,递给张小公子。张小公子用纸扇一挡,道:
“莫小瞧了兄弟我,这五十两给了你,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张小公子又拍拍自己荷包,露出笑脸,“我赢得比你多。今天我请客,走,百花楼小酌一杯。”
“百花楼?”
听到这三个字,让叶皓迟疑不定。百花楼,一个风月之所,他曾经梦想的姨太太,也大都是照着此地女子的模样幻化的。但现在,他不想再去这里了,自己都好几天没洗澡了,一股臭气熏天。
“我可听说,百花楼最新来了一个美少女,貌若天仙,特别是那声音灵妙,歌声消魂,今日我们便去看看。”
张小公子说这话时,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今日就算了吧,”张小公子听了这话,颇觉扫兴,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叶皓继续说到,“改天,我们再去。”
“兄弟我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不少。妹妹还在城外破庙里,我得去把她接进城里来。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一下张少,帮我找个住的地方,不用太好,不漏风不漏雨能住就行。”
叶皓的语气显得悠长,不再像往常那般公子哥般目中无人,倒是有了几分沧桑。
“好吧!”张小公子打消了一睹天仙的念头,“这个好办,前面安平街就有很多房子可以租。”
“安平街?那不就是你家的房产吗?”
叶皓想起,这张家虽说没有叶家势大,但也有一些产业,这安平街的一小半儿房产便是张小公子家的。
“正是如此,我才能帮上你呀。”
“这怎么好意思?”
“额~又见外了是不是。”
“大恩不言谢,走,我们去找找。”
“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张小公子拍拍胸膛,对这事儿打了包票。
说罢,两人向邻近的安平街走去。日近黄昏,日光不再那么热的人心烦。蝉声,断断续续,似乎是因为叫了一天,也已非常疲倦,像是要打个盹儿一般。
“这里有没有深一点的巷子?”
走入安平街,叶皓边走边问着。
张小公子诧异:“深一点的巷子?”
“就是离热闹街市远一点的,我妹妹喜欢安静。”
“喔,你跟我走。”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河边儿。此乃宛城河,河宽十来丈,窄处也有石拱相连。两岸古柳依稀,很远才有一棵,虽是很少,却觉得这河若是少了这些柳,也便失了韵。渔夫撑着竹竿,三四叶舟在河面儿上悠闲荡漾。岸的这边儿,是低矮的民居,年久失修里,屋檐草籽生根,草杆儿风中摇曳;岸的那边,是宛城最繁华街——朱雀金河,飞檐楼阁,八角玲珑,朱漆涂栏,人马喧嚣。不过隔了这河,听着对面儿声音也挺小。
沿着河边儿不宽也不窄的石板路,又走了一会儿。已是尽头,张小公子推开一扇篱笆,叫到:
“老李头!老李头!”
一个佝偻老者闻声推开了一扇房门,拄着拐,走了出来,道:
“是少爷来啦。”
“嗯。”
“今晚又住这里吗?”
叶皓听老者如此说,知晓张小公子倒是这里的常客。
“不,我有事儿求你。”
“什么事儿,少爷就说吧,老奴一定照办。”
老者倒是对这位张小公子一直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张小公子使唤起人来,倒是神气的很:
“楼上不是有间空房子吗?一直没人住,给腾出来,给我朋友住。”
“好的,好的。”
“现在就腾出来,朋友今晚就要住进来,多填备些生活的物件儿,你可要好好的照顾我的朋友。”
“好的,好的。”
老者连连应到,言罢便进了房子里去,想必是去收拾那间房了。
“这......怎么给房租呢?”
叶皓问到。
“房租?不用。不过,我也就只能帮到你这些了。”
张小公子倒是显得大方,只能帮到这些,对于刚刚被夺了家产又被赶出了家门的叶皓,这已是非常大的帮助了。
这让叶皓没曾料想到,曾经最瞧不上的跟班儿,竟成了最愿意帮自己的人。
“你听!”
张小公子走到岸边儿,闭眼静听。
原来,对面便是百花楼。
隐约之中,有婉转动人的声音从对岸传来,声音虽美,但词意凄婉——
“......墓无碑铭,诗魂谁敢评,才情飘零自在人心。
人已逝,翩翩然,如鱼饮水冷暖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