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菜刀搁在地上,悄然搭起弓箭,收步走到门前。
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皎洁的月光撒在了地上,照得那一地的血迹亮堂堂的。
终于,二哥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门,同时一只箭已蓄势待发,里面的人有任何异动都会被当场射穿。
一股浓烈刺激的恶臭伴着腥味直冲鼻中。
满地的血迹,满地的尸体。
十多只羊,竟然全死了,一声不吭地全死了,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地上那些羊被开膛破肚的惨状。
愤恨占据了二哥全身,他举着弓往羊圈深处走去,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罪魁祸首。
等等,羊好像没死完,还有一只活着的。
二哥看到在羊圈深处一个趴着的动物影子,正瑟瑟地蜷缩在角落,露出了绒绒的短尾巴。他的心脏怦怦跳着,一点点欣慰和希望支撑着他的行动。
“咩——,乖别动,没事了。”
他一边安抚它,一边轻手轻脚上前去察看,离那只羊有半步的距离时,月光照进了围栏以内。
二哥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三魂七魄已被吓得不受控制,直到嘴角吐出了白沫,身体痉挛了一下,手中的桑木弓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人一声不吭的向前倒去。
“高人,您怎么看这件事?”
羊圈外,阴风村里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颜栋坡身后,拱手问道。
“你找的两位除妖师呢。”
“禀高人,那两位先生进山去了,想去看看这方圆周围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别叫我高人,我只是个做过县尉的商人,懂点刑查之术罢了。”颜栋坡闭目凝神,一股精力涌上左眼观海穴的玄色灵墟之中,再睁眼时,从进门到内里,整个羊圈内所有精气变化,便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您不能这么说,那位白衣老神仙托您来敝地,怎么敢不尊您一声高人。”里正半蹲着一个劲往里面瞧,“高人有没有发现什么?”
羊圈内按规矩并没有做清扫,腥膻味混着令人想要呕吐的血气直冲人的面门,让那些围观村民一个个都不敢上前来看。那些死去的羊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半闭着眼,尸体像是被什么猛兽老虎之类的撕咬过,从脖颈到四肢没有一处皮肉是完整的,有几只甚至连肋骨都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地上除了颜色渐深的血迹还有好几条被活活拉出来的羊肠,味道着实让人恨不得立刻逃离。更可怖的是拨开尸堆,里面有一具更加血肉模糊的尸体,两个耳朵从中间断没,内脏尽数掉了一地,详细辨认时竟是一只大狗。
“这些羊缺胳膊少腿,有些器官已经找不到了,这狗的内脏和耳朵也没了,看来这东西很饿。”颜栋坡伸手去掏羊肚里的东西,看得里正头皮发麻,扭头不去看他的动作。
没有掏多久,颜栋坡又去验了一下狗,半晌缩回手时,他把浑身精气凝于右眼,看到羊圈内一股残留的精气正在里面缭绕不绝,绕过一具具羊的死尸正在缓缓向农院外飘去,这股精气与羊尸上微弱的那些不同,形浓而厚。他循着那股气向院门外走去,却发现正到院外时那气便消失了,只留下院中里正和一些围观百姓的微弱精气。
“我来的时候听说还死了一个人,是吗?”颜栋坡感到精气断了,眉角一蹙,转头问道。
“是,是死了个人,是这户人老两口的儿子,叫王二,现在和老两口还有他们另外一个儿子,被送到村口去了,准备通知钩吾县刑审。”
“我要见见他们和王二。”
“高人要验尸吗?”
“不用验了,我能想象到。”颜栋坡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刚刚掏羊肚和狗肚时的情形,“这东西并没有什么人性,谈不上谋杀。”
这是阿邙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
只是过了一夜。凌晨,他还没靠近羊圈,便被爹妈捂住了眼睛。
二哥,没了。
大哥的去世,从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但二哥此时此刻,实实在在地就在他眼前,全身蒙着一块白色的布,本来十分强壮的身躯却在那白布上留下了干瘦而渺小的尸影。
阿爷在哭,阿娘也在哭,叔伯也在哭,叔伯的老婆在哭,他们家的两个壮年也在哭。
但阿邙却哭不出来,他赶紧到了一种不真实感——明明昨天都还在他耳边吹气的二哥,此时此刻怎么突然就躺在一块白布下面了呢。
对于这样的二哥他根本无法理解。
二哥的竹篾筐,桑木做的弓,竹子做的箭,还有那些抓兔子抓野鸡的罝网子,明明都还在家里,可是做出他们的二哥,到底去了哪里呢。
不祥鸡照。
阿邙想起了这个词,眼前这些哭得死去活来的人们,那些围在村口叹气的人们,那些守住二哥尸体的官兵此时此刻仿佛都被这个词被笼罩了。
“毒阳血月齐出,不祥鸡照啊!”孙木匠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飘荡着,让他的心神变得有些恍惚了。
“麻烦让一让。”
一个四十光景,身材消瘦的男子映入了阿邙的眼帘。只见那人穿着一件黑色氅子,黑簪束发,长须飘飘,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他先是在二哥的尸体旁伸手探了探,并没有掀开白布,紧接着跟阿爷和阿娘说了两句。刚刚快要哭晕过去的阿爷阿娘一时间竟也不哭了,只是依然在偷偷抹泪。
他到底是什么人。
阿邙正生出这样的疑问时,那人径直走到了自己身边。
“你和他都去过哪里。”
黑氅男子开口问道,指了指被白布盖住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