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议事厅前,要求给大伙一个说法。官兵试图围住了这些村民,却无奈人数众多,数十人完全无法驱赶这浩浩荡荡的两百来号人。若不是阴风村官民相处尚算融洽,不然一场血光之祸已再所难免。
里正见到这些前来闹事,硬着头皮站在了那座破破烂烂茅草盖成的议事厅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一群杀气腾腾的百姓,身上冷汗之流,不比在钩吾山看苏誉招魂时流得少。
“王旭,你配跟俺们一个姓吗,狗官,俺们推你做里正,是让你对俺们好一点,不是为了让你私造羊圈,把乡亲们的羊全给吞了。俺们看着你长大,你对得起俺们吗,敢在钩吾山上对你爷娘的坟磕三个头吗?”
“啊呸。”一颗枣核带着前面一个妇女的涎水吐到了里正的脸上,里正呆呆地望着这群百姓,也不去擦拭,任由那枣核带着涎水从那颗消瘦而鬓角渐白的脸颊上滑落。
“狗官,这事俺们没完,你这种鸟人,早点滚出阴风村吧!”
“对!滚出去!”
“这是怎么了?”把阿邙安抚回家,住在乡驿里的颜栋坡和苏誉等人听到村里有人报信,急急忙忙赶来时,见那两百号人几乎挤满了那议事厅门口全部的地方。每个人手中都带着自做的兵器或犁地的工具,满是不善地望着被围在中心的里正。
“你们这些鸟人问怎么了?”前面有人耳尖听见了颜栋坡的声音,于是两百颗脑袋齐齐的看向了捉妖师一行,“不是你们这些外来的怪胎,外乡待不下去的怪物,俺们的羊至于被上交?你们这些天杀的给这狗官使的什么计?”
“对,乡亲们,狗官先不提,先把这群怪物绑起来扔到山里,想要俺们的羊,把老百姓抹干吃净了,没门。”
“把他们抓起来!”
“对!”
眼见着黑压压的人群举着手里的家伙就要近跟前了,颜栋坡不由得聚起精气,八颗灵墟缓缓转动;苏誉见来者不善,伸手去拔背上的木鞘剑,三玄一黄三颗灵墟快速转动,精气尽数附到了剑上;汪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路骗吃骗喝倒也没挨过什么打,一溜烟钻到苏誉身后,探出脑袋望着众人,两条腿抖得和筛糠一样。
“等等。”声音有些嘶哑,但也让这群乡民们停了下来。
里正望了望议事厅那片破茅草搭成的蓬顶,没人注意到这位胆小的里正,背在身后的正剧烈的颤抖。
“这是我的主意,和这些客人们无关。”
他吐了一口气,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此刻不需要你逞雄吧。”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于是人们便不再理会他,继续向三人逼近。
“我说了都给我住手。”里正突然嘶吼了起来,声音响遍了整个议事厅前每个角落。
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我,王旭,阴风村里正,今天,我......我,我以我脖子上这颗脑袋,和我一生清誉来跟诸位保证,我绝不贪诸位一文或是一根羊毛。”里正的话几乎全程都是嘶吼出来的,面色赤红,略有些佝偻的后背不停地颤抖,“我爷娘去世早,诸位养我育我,这我知道。但是村里王山两口的儿子已经死了,那羊圈里的惨状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呐,那是什么畜生做得出来的事,去县刑看看吧,王二成了什么样子!昨天是王山夫妇,你们如何知道今天不会是你们!你们觉得我贪你们的,拿你们的,但你们有没有转首看过,那怪物,那畜生可能就藏在你我背后,还在打羊圈的主意,还在打你我的主意。”
“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把矛头指向帮我们除妖的客人,几位高人,我想请问各位,如果没有他们,谁来除了这阴风村一害,你们谁能睡得安稳觉。再者,这主意是我定的,和他们无关。我,王旭是何等样人,要是拿了你们的东西,我——”
里正的话音拖得极长,却几乎震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我愿去后山我爷娘的坟碑前撞碑自尽。”
好烈的气节。
颜栋坡心中暗忖,对这里正的敬重之意油然而生。
若在丘都的朝纲之中多几个这样的人,不知会是什么样呢。
那里正深深地朝着人群行了一礼,叫手下拿来一只盒子。
“这盒子里是我里正的印信,小吏罢了,不足做你们嘴里的什么狗官。但蒙受阴风村养育之恩,今天我就把它挂在这议事厅的屋顶上,这怪物一日不除,这印信便在这屋顶上一直挂着,如同我王某的人头,一直悬于此处!”手下将印信用一段素绫挂在了屋梁下,那素绫挂在半空中,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肃杀之风吹不散,凌冽之意刮不破,就那么一直挂着。
这段话他说得慷慨激昂,要生要死,却也振奋人心。
有人放下了锄头。
不一会,人们纷纷退却,给颜栋坡三人和里正让出了一条路来。
颜栋坡知道,这条路不只是里正换来的,是所有人的努力换来的。此时此刻这条通径敞开在众人眼前,像是一条直往希冀之路。虽无烛火通明,但点烛之人,势必会烧光自己,照亮前路。
但烧光自己之前,先想想怎么烧死那只怪物。
这个类似博戏一样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