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长酌开始还煞有兴趣,听了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这声音在他听来简直和念天书并无不同。
他左瞅瞅右看看,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上两名女子正提着篮子在采什么东西。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蹑手蹑脚过去摘下了那副画,只见画上角用墨笔题了几个字: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鹿长酌认字不全,看到画上的字也并不关心,他把那画在手中卷了几卷,卷成筒状拿在手上,想透过栏杆上的缝把那画伸出去。无奈这画实在太大,怎么也塞不进去。
他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那先生的声音,估摸了个大概位置,移动到那一角,狠狠地踮起脚尖,把那画画高高地悬在了葭阳先生脑袋上方,眼看着就要松手了。
“放下。”
一个冰冷之中又有着些许稚嫩的女声在他身后传来,作恶未遂的鹿长酌吓得几乎原地飞了起来。
手陡然往回一缩,那画啪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这个空当,楼下那嗓门最大的张屠户嚷嚷了起来,倒也无人注意到画卷掉落的声音。
淡淡的香味飘荡到男孩的鼻中,他兢兢战战地往后一看,只见那声音的主人气质冰冷,穿着黑色中衣,身材纤细,瘦影娇弱,年纪似乎与鹿长酌相差并不大,发育不曾完全,但依然透出一点袅袅婷婷的美感。看样子刚刚盥洗过,却戴着一顶斗笠。
斗笠压得很低,用几块黑纱围住,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你是什么人。”鹿长酌见她有脚有影子,是人不是鬼,才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那女孩一番,“大晚上的戴这玩意出来吓什么人?”
说着伸手就要去摘那斗笠,手还没有伸到,就被那女孩啪地一下打回去了。
好疼,火辣辣的,这巴掌怎么比石头还硬。
鹿长酌捂住手龇牙咧嘴了半天,又不敢发出声音叫楼下鹿骥驰等人听到,眼睛和鼻子扯到了一起,眉毛一个高一个,张开嘴巴一个劲的呼气,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女孩看到他滑稽不堪的样子,方才那种冰冷的气息消失了,在斗笠中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位鹿门山老幺被一个女孩打得缓不过劲来,还遭受了嘲笑,屈辱的感觉袭上了心头,“要不是怕我祖父抓到我不睡觉,今天你这帽子铁定被我抢了。”
“哦?”女孩的声音里满是揶揄,“这画——”
看她弯下腰去捡那卷画,鹿长酌的脸都要笑烂了。
以他这么多年捉弄别人的经验(其实也就四五年),趁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主动出击往往是最有奇效的。他从小在鹿门山跟着祖父长大,偷听了不少对敌的经验,比如如何在蛊雕没有防备的时候迅速斩下它的翅膀,如何在白鹿低头喝水时迅速套上绳索,如何在狌狌不注意时盗走它的甘蕉之类。
他感觉空气变得火热了起来,女孩在他眼中已然变成了一只狡猾的妖怪,此时不出手将失去降服她的最佳机会!
“啪!”
火热的空气变冷了。
鹿长酌死死地咬住牙关,让自己努力不发出声音。
这女的,恐怕是石头变的,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巴掌!
“要我再来一下吗?”女孩的语气依然带着冰凉,见捂住嘴巴的鹿长酌听话地摇了摇头,这才把手中的画卷展开,透过黑纱斗笠来看,“这画名叫《采薇》,是前丘朝李夙的手笔。这店家不识画挂在这里已经算荒唐了,你还要把它毁了吗?”
“不就一张破纸吗?这都能被你啰嗦半天。”
“你觉得我啰嗦?”女孩的声音陡然间更冷了,转身向周晋旁边那个屋子走去。
“不......不啰嗦,”好不容易有人陪自己玩,鹿长酌哪能让她走了,连忙跑到她前面一拦,“我正无聊呢,有你这种石头妹陪我玩我才不嫌啰嗦呢。”
“你刚刚叫我什么?”
“石头妹啊,你手那么硬......”
“啪!”
鹿长酌这下是真的合不上嘴巴了,他也顾不上鹿骥驰会不会跑上来打他屁股,不对,祖父从来不打他,可能会打周晋师兄屁股。可是实在是吃不住痛,也只能对不起熟睡中的周师兄了。
“呜——”
鹿长酌一个哇字还没说出一半,一只娇柔的小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触感冰冰的,软软的,带着一种和刚刚一样的淡淡幽香,让鹿长酌的脸刷地红成了猴屁股。
“你干嘛?”
“再叫石头妹我就把你扔下去。”女孩冷冷地说道,透过斗笠看不真切是什么表情。
“那我不叫,我叫你——臭石头,茅坑里的臭石头!”
死性不改的鹿长酌猛地挣脱她的手,一边跑一边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哎哟!”
没等女孩追来,鹿长酌感觉撞到了铁板,这次是真的叫出了声。
抬首一看,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犀牛皮夹着缣帛的铁练甲,挂着一只弯弯的腰刀,正虎视眈眈地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