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操给了她一颗甜枣:“只是,你在行事之前,你须得先告知我一声。”
“多谢主公夸奖。”
吕宁姝抬眸瞧了他一眼:“但我只做了第一件事,其余的不敢居功,蔡氏是三公子忽悠的……”
后面那两个真不算她的功劳啊。
所以如果要夸什么的还真不能只夸她一个。
曹操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吕宁姝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便默默地为曹丕默哀了三秒。
大兄弟你保重啊……
“虽说功过相抵,罚却还是要罚的,我便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去罢。若是还有下次……”
“回主公,绝不敢有下次了!”吕宁姝连忙答道。
三个月,依照吕宁姝的水平,刚好能把《三史》背完。
至于俸禄这种东西……
其实吕宁姝压根儿也没对自己账房里的数目有多大概念,因为曹操平日里送的金银什么的都抵得上好几年的俸禄了。
她见曹操没什么话说,便悄无声息地告退了。
***
对于闭门思过还要抱着一堆竹简回去,吕宁姝是欲哭无泪的。
就当她想要静下心来背这注释依旧看不懂的《三史》时,曹丕来了。
望着曹丕又运来了一堆堆积如山的竹简,吕宁姝睁大眼睛:“主公不会给我加量了吧?”
不要啊!
曹丕嘴角一抽:“你想哪里去了。”
他随手取过一个竹简打开给她看:“这注释你总看得懂罢。”
吕宁姝凑过去一瞧——确实很好理解也很简单的样子,总算是达到了吕宁姝理解内“人话”的范畴。
她乐了:“这个好,多谢了!”
只见眼前的少年微微扯出了一个非常欠揍的笑容,令她的心底腾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不谢,这是我三岁之时启蒙用的。”
吕宁姝:“……”
你不说这句话我们还是朋友!
***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短,已经足够使初春的气候转换到初夏了。
吕宁姝窝在院子里,瞧着亲兵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还是汗流浃背的样子,有些好奇:“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热?”
明明穿两件还是感觉温度很正常啊。
亲兵也是一脸疑惑地瞧着她:“末将怎么从来没见将军怕过冷热寒暑……”
他俩真的生活在同一个季节吗!
吕宁姝望天:“我也不知,许是天赋异禀吧。”
这些天她虽然出不了府,却还是从亲兵的口中听闻了一些风声。
据说曹操并没有把学府转移,而是继续让它在荆州开着,甚至派人扩建了规模。
广发求贤令,偶尔诗兴一起还给下属写诗。
那词儿虽然在吕宁姝看来简直肉麻的没眼看,但收到诗的下属基本都是满脸感动痛哭流涕并且表示士为知己者死的。
刘表被好吃好喝的安置在许都,整日郁郁寡欢,加之年过花甲,常有些小毛小病,隔几日便唤了医者常住。
而蔡氏和蒯氏则是受到了重用,不过吕宁姝本人却有些防备他们。
听闻刘备跑到了扬州和交州那一块地方……
被俘虏的关羽和张飞二人不肯投降,关羽虽感叹曹公恩义,但还是表示不会再事二主,如今也被软禁着。
据亲兵暗戳戳的猜测是曹操不忍心把他杀掉,也顾虑着一些影响。
……
但是就在吕宁姝被勒令闭门思过的三个月里,曹操的司空府上来了那么一个人。
吕殊。
关于求贤令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但曹操在听见“吕殊”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禁愣了。
“吕殊”什么的……许都的某个将军府上不正闭门思过着一个吗。
也不知这小子把《三史》背出来了没有。
吕殊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向曹操推荐了水镜先生等一干隐士,并建议他去亲自求访。
谁知曹操却笑着拒绝了。
水镜先生固然是荆襄名士,地位崇高,可曹操难道就不是了吗?
就算他求贤若渴确实想去亲自拜访,也得考虑考虑合不合适,会不会对名声有什么影响,而吕殊的这个提议显然是不合适的。
先不说他如今是四处割据势力最大的那个,他还掌握着朝廷的那张嘴,皇帝明面上下的每道册封诏书或是任命,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曹操的意思。
……当然,衣带诏肯定不是。
若是遣人拜访倒是合适,但亲身拜访,不但曹操自己觉得不合适,而且几乎所有的谋士都是反对的。
吕殊对曹操的拒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仿佛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恰恰相反,他又向曹操推荐了吕宁姝的这个“吕殊”,说他们同名同姓,又是旧识,可以让“吕殊”去拜访司马徽,劝他出山。
于是曹操就把刚解禁的吕宁姝喊了过来。
吕宁姝一见到那个身影就有点不妙的感觉,她好奇地看向曹操:“主公?”
曹操对她耐心解释了一番。
抛开别的因素不谈,其实吕宁姝确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首先是她的地位如果去拜访司马徽,并不显过于夸张,又不显得怠慢。
其次是她的武力值很让人放心,智商也不低,不用担心被忽悠或是半路被人干掉。
再有就是……长得好看啊!
别小看了颜值的重要性,莫说东汉末年,就是整个古代,放眼望来,颜值都是选拔官员的一个很重要的依据。
袁绍用人这么一言难尽为什么还能吸引人才,不单单因为他的名声家世,也因为人家颜值高啊,颜值高再加上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自然就有很多人投奔。
刘表的颜值也很高,这对于他刷蔡氏和蒯氏的好感度也是很关键的。
再说明朝,明朝对于颜值的要求几乎都要摆到明面上来了,当官的最次也是五官端正,少有长得丑的,长得好看在殿试上更是容易被赏识。
虽然对于吕殊这人称他们是“旧识”,吕宁姝是暗自防备的,可她拒绝不了曹操,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毕竟是自家的主公啊。
难道要直接告诉曹操“事实上我跟着人一点都不熟他是骗你的”吗?
吕宁姝又不傻,吕殊背着曹操望向她的眼神分明带着十足的威胁。
于是吕宁姝便也应了,总之吕殊的这个提议在她看来没什么危险性。
……难道还能半路雇人干掉她不成。
吕殊见她答应,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吕宁姝蹙眉,总觉得他的笑违和感非常严重。
——不但假,还肉麻,皮笑肉不笑的,就连蔡瑁笑的都比他好看。
***
几日后,荆州襄阳。
吕宁姝一路上带着几个亲兵,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依旧是低调行事。
她按照吕殊给的地图,七拐八拐,总算拐到了传闻中“水镜先生”隐居的地方。
山明水秀,确实是一个隐居的好居所。
远远地望着那间草庐,吕宁姝示意几个骑着马的亲兵停下,而后她翻身下马,准备孤身一人去拜访。
鉴于对吕殊的防备,如果真要发生什么的话,还不如只有她一个人来得方便,那些亲兵的战斗力在普通人当中虽是出类拔萃,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容易死。
但吕宁姝清楚,以她奇怪的伤口愈合速度估计很难死。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什么都没发生。
她缓步踱到草庐跟前,轻轻地叩了叩门。
片刻,一个生的虎头虎脑的小童探出了脑袋,奶声奶气道:“敢问阁下为何来此?”
吕宁姝蹲下去平视他,笑道:“我是来找水镜先生的,还请小兄弟通报一声,给个方便。”
可谁知那小童却眨了眨眼睛道:“水镜先生正在园中,你可直接去找他。”
吕宁姝挑眉,对小童道了一声谢后便赶去了一旁的园子里。
园中只有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翁,正在拿着锄头耕作。
吕宁姝见那老翁的脚边沾着泥,手里还拿着个锄头,好奇道:“您就是水镜先生?”
那老翁放下锄头拭了把汗,转头回答道:“是啊。”
吕宁姝对他一礼:“龙骧将军吕殊受曹司空之命,前来拜会水镜先生。”
其实她被曹操封的官职说来还挺多的,就只报了那么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
司马徽对“吕殊”这个称呼倒是没什么讶异,见她一副尊敬的样子还笑了:“我不过一个山野之人,怎么担得起司空身侧颇为炙手可热的将军来请。”
吕宁姝不慌不忙地回答:“司空久闻水镜先生清雅之名,常言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若是无法得见实乃一大憾事,故叮嘱我来诚心拜访,请教先生。”
司马徽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吕宁姝面前,虽然还是一副粗糙的打扮,可他的眼神却是旁人都没有的通透,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这是折杀我了,这天下有才之士何其之多,怎么偏我便能得到司空赏识呢。”
这句话看上去好像信息量很大,可吕宁姝仔细一思考却如同坠入迷雾之中,直教她摸不着司马徽的意思。
——这是在跟她打太极呢。
于是她干脆非常耿直地奉上一条绢帛,直接道:“先生不必心怀疑窦,临走之前司空写了首诗命我交给先生,还请先生过目。”
司马徽这下是真好奇了,他伸出双手接过来一看。
只见上面书着几行字,吕宁姝依稀窥见了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先前一直没打开看,如今看到上面的内容简直想捂脸了。
曹老板怎么又写这种诗啊!
给自家谋士写还不够,居然还给司马徽写!
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吕宁姝悄悄瞥了一眼司马徽的表情。
——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她顿时被司马徽的反应吓到了,惊讶道:“先生……”
怎么这么大反应。
司马徽叹了口气,非常抱歉地望向吕宁姝:“老夫久居山野,怕是没有精力再去效力了,司空盛情难负,唯有鉴人之术可报答一二。”
吕宁姝继续照着曹操给的剧本来:“还请先生指点。”
“卧龙,凤雏。”司马徽长叹一口气,说了这四个字后便低下头再也不发一言。
吕宁姝歪着脑袋思考——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
她谢过司马徽,离开了园子,走到拐角之处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却只见司马徽立在原地拿着那条绢帛潸然泪下,感怀长叹。
吕宁姝嘴角一抽,赶紧逃也似的走了。
……文人的情感都这么丰富的吗。
可就当她走到拐角之处的时候,一阵惊天的巨响震得司马徽隐居之处腾起一阵尘沙。
只见山头的一块巨石骤然崩裂,直直的朝草庐滚去!
吕宁姝睁大眼睛望着那块往下滚落的巨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草庐的方向奔去。
一百米……
三十米……
就在巨石即将把那块地方夷为平地的时候,吕宁姝闪电般伸出双手一撑!
臂上骤然受到一道猛烈的冲击力,吕宁姝死死地顶住巨石,而后用力抬起往下一按!
足有小半块巨石被深深地插在了泥土里,还剩大半截露在地面。
远处的亲兵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颤动。
司马徽本以为自己注定被这飞来横祸给拍死,这会儿倒是松了口气。
还没等司马徽对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发表意见,吕宁姝就转头对他严肃道:“先生还是换个……没山的住处吧。”
司马徽默默地点了点头。
吕宁姝松开了手,绕到前面端详着石块。
按理来说这么大一个石块倒下来的时候必定会有先兆,但这块石头没有。
吕宁姝蹙眉蹲下,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断裂的地方。
终于,她有了发现。
断裂的地方有个印子,可那印子却颇像自己的画戟砍出的痕迹。
……奇怪,她的画戟分明好好地放在将军府内,这回怕吓到人都没带出来。
毕竟用画戟的人真没几个,这算是个标志性的东西。
为了防止有人误会,她伸手一抹,把那道痕迹抹平,起身走了。
可吕宁姝却始终没发现,自己掌心的那道割伤处,由中毒的青紫渐渐转换为正常肤色的变化。
——仿佛毒素根本就侵入不了似的。
毕竟整天大伤小伤的都习惯了,那么一点小伤吕宁姝压根没放在心上。
***
与此同时,曹操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跪在他面前一脸严肃地陈述吕宁姝“阴谋诡计”的吕殊。
什么这次他去拜访司马徽肯定会心怀不轨谋害啊……
还有什么“吕殊”事实上是女子之类的话。
曹操眯眼问道:“那你觉得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吕殊低着头:“自是为了谋害曹公,为她父亲报仇。”
如今他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曹操的面前,依着曹操的性子不可能不会处置吕宁姝。
曹操摇了摇头,挥手招来一队不知从何处跑来、神情凛然的侍卫。
而后,数柄寒凉的利刃抵在了吕殊的偏瘦弱的脖颈上,正在做着劈砍之前的试刀。
吕殊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曹公!”
凭什么!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摆了出来,包括被吕宁姝藏得极好的那根玉带,还有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曹操的眼神很冷,虽然是笑着的,但他的杀意却暴露无遗。
只见他认真地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给我的下属定罪?”
……
可在刀刃落下之前,却听到吕殊对他笑着说道:“曹公……真是宽容啊,可惜你的那位好将军,不可能回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