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满面,鬓如霜。
洛小苒从未想过,与李叔重逢的这一天,会以现在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虽然只过了短短一年时间,李叔头发胡子白了不少,竟然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穿着一身还算干净整洁的灰蓝色布衣,左边袖子空荡荡的,在尾端打了个结,转身看洛小苒的时候,袖结在空中甩动旋转一周后,带着整个袖筒摇曳不止。
洛小苒自己则因为奔波了近一日一夜且滴水未沾,嘴唇起皮,双眼浮肿,整个人说是灰头土脸一点也不过分。
衣服还是昨日参加张秀巧婚礼的那身淡紫色交领襦裙,此刻已经被葫芦山上的树枝荆条刮的破破烂烂,脸上的血迹在进城前已经处理掉了,但衣服上依稀还有残留的血色。
“菜菜,咱们分开的时候是在逃荒,怎么一年过去了,你像是还在逃荒啊?”李叔的老脸笑成了菊花,浑浊的眼球里终于亮堂起来。
“李叔,一年不见,你怎么成了独臂大侠了?”洛小苒的嗓子有些哑,本想也打笑回去,但眼神盯着李叔空荡荡的袖筒就没了心思。
李叔没的是左臂,是青州城外为救她而受伤的左臂。
她很想问问李叔,他的手臂是怎么没的,但是没有时间了,多拖一秒钟,孩子们就会多一秒钟的危险。
将眼神从李叔的袖筒移开,洛小苒转头看向陈稷,干裂的嘴唇缓缓打开:
“燕王殿下,抚远县令安禄海指使妖道剖取童男童女之心炼丹,他抓了破瓦巷十几个小乞丐,还抓了我两个弟弟关在葫芦观三里外的破屋里。
昨晚,这些孩子从破屋逃脱,现在已经在葫芦山中迷失了一夜,生死未卜,恳请你调兵搜山,救救那些孩子。”
……
“大人,葫芦观里的人都死了!”被派去取还魂丹的手下,哆哆嗦嗦地向安禄海禀报。
“什么!”
安禄海眉间的竖纹又深了些,他一巴掌拍在太师椅手柄上,疑心自己听错了。
“大人,小人今日和前两日一样,按照定好的时辰上山取丹药,却发现葫芦观的大门敞开,除了李重之外,所有人的尸体都在屋内屋外横陈着,属下又去破屋查看一番,里面也有一滩血迹,所有的小乞丐都不见了。
看这情形像是李重杀了其他人,然后把小乞丐们救走了。”
“不可能! ”
安禄海摇了摇头,李重绝没这个熊心豹子胆!
“你现在带两人将葫芦观、破屋连带那些尸体一并烧了,切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剩下的人全部都派出去找这群小乞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葫芦山山高林密,能走的山路只有一条,很不好找,须得熟悉葫芦山地形的人才知道如何走,不然就只能手持大刀砍伐荆棘和树枝以开辟出道路来。
赵小兵、牛蛋一行人昨夜因为不熟悉路况在山里转悠了好久,也没走出去。
山中夜里实在太冷加上或多或少蒙汗药的作用,为了安全起见,最后只能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
天刚亮,这群孩子就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爬起来,原本想着抓紧时间下山,但是走了一个时辰还是走不出去,有的孩子已经面临情绪崩溃。
“这山太高了,我们是不是永远走不出去了?”招娣带着哭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