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前面,望着她。
林樱桃在那里看他,她似乎是想对他微笑的,可不知怎么又笑不出来,嘴唇抿着。她穿了件婚纱,心形的领口,缀满蕾丝和绣珠,远看上去不像布料,像天使的羽毛,把她簇拥着。她的肩头细瘦,露出锁骨的形状,显得脖颈纤长,雪白的花瓣托在她胸前,轮廓曼妙,显得那条宝石项链上的樱桃更红得耀眼。
林樱桃走到她丈夫面前来了。
林樱桃小时候喜欢扎两条摇摇晃晃的马尾辫,后来她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在香港恋爱同居的时候,她头发总垂着,缠绕他的手指。
现在,她把头发梳起来了,盘在脑后,显得她一张小脸上,五官更加稚气了,她在学大人梳头发,她的一双眼睛不确定地望蒋峤西的脸。
旁边顾问见蒋峤西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盯着新娘子。顾问说,新娘子转一圈看看,给新郎看后背好不好看。
于是林樱桃转过去了,她右肩膀后面有颗小痣,在蒋峤西眼前忽的晃过去,又转回来。
林樱桃仰望着他,她脸上终于笑了,是害羞又紧张的笑容。
蒋峤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还没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特别是当这一幕乍然出现的时候。
他莫名其妙地问:“你真要嫁给我?”
林樱桃笑了,她凑近了。
“我好看吗?”她几乎靠在他怀里了,问道。
*
林樱桃想租下这件婚纱,蒋峤西却想买,他话一开口,店员们眼睛都亮,要更殷勤地推荐。蒋峤西被刚换回衣服的林樱桃拉出了店门。
“我不会再结第二次婚了吧……”林樱桃从婚纱店出来,穿自己的小裙子和平底鞋,她挽着蒋峤西的手臂走在他面前,“什么时候还能再穿啊。”
蒋峤西听着,没与她争辩,只搂过她来往前走。
他们中午吃的是济南菜。蒋峤西挑着宫保鸡丁里的鸡丁,听林樱桃在和摄影师沟通,约拍婚纱照的日期,摄影师是秦野云介绍给她的,说是什么北京网红摄影团队。
林樱桃张开嘴唇,含住了蒋峤西夹给她的一块鸡丁,她捂着嘴,对那摄影师说:“因为我老公他很忙……他不能请太多假,我们想先拍一组室内照,对,想在婚礼上先用……然后等年底蜜月的时候再拍剩下的……”
他们在手表专柜前看手表。林樱桃以前给他选,总要借男性店员的手腕想象一下。这一次她拉过蒋峤西的手,低头一块一块表贴到他手腕上,她来回挑选,不觉得麻烦,蒋峤西看她,好像有种以前玩家家酒的感觉。
蒋峤西又握住了她的手背,陪她买平底鞋,鞋也是红色的,林樱桃打算婚礼时站累了就换了穿。
“改天再陪爸爸妈妈出来买一身礼服,”林樱桃和蒋峤西手拉着手,走在商场的人流中,正值暑假,商场里许许多多孩子,还有学生情侣,是背着家长偷偷出来约会的,林樱桃看向了他们,回头对蒋峤西说,“要不给爸买身中式的唐装,我觉得他可能不习惯穿西装……”
蒋峤西路过了运动手环柜台,他听着林樱桃的建议,说:“给爸买个这个怎么样。”
林樱桃抬眼看他。
她刚才想说,要是蒋政叔叔也去婚礼,用不用也买一身。
可蒋峤西看起来心情很愉快,难得有一天假期,林樱桃没有说。
他们一起停在了一家店外。
橱窗里,一只小小婴儿床摆在里面。圆形的小床,上头悬挂着飞翔的小天使,纯白的纱幔垂下来,将小床半笼罩住了。
“好可爱!”林樱桃脸贴着玻璃,睁大眼睛,忍不住说。
蒋峤西也凑近了,端详这张床。橱窗玻璃映出他如今长大成人的模样,映出他和樱桃交握的手,还有他额头上若隐若现的伤疤。
“蒋莼鲈以后可以睡这个了。”蒋峤西忽然说道。
林樱桃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她转过头,看他,像交换一个悄悄的秘密。
林樱桃在商场遇到了她高中在篮球宝贝训练时认识的老队友。省城太小了,是队友先认出她来的。“其乐!!你还记得我吗!!”队友激动地看着她,还有那个总站在小白楼二楼走廊上,一声不吭看着她们的学神蒋峤西,“你们俩已经结婚啦??”
他们又去逛商场里的进口超市,买一些时令水果和面包。林樱桃把手里的购物篮交给蒋峤西,弯腰在保险柜前挑选三文鱼,又抬头问蒋峤西想吃什么。挑完了鱼块,林樱桃擦干净手,她手指尖冰凉的,她从背后抱住蒋峤西,贴在他的衬衫上暖手。
他们在户外用品店看沙滩巾和尼龙帽,然后一起畅想过年度蜜月之前都要买些什么。
“我想买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种比基尼!”林樱桃星星眼对他说。
“买。”蒋峤西十分认可,他试戴了两支墨镜,被店员说像黑客帝国的男演员。
林樱桃去了一趟洗手间,蒋峤西等在外面的男友等候区。林樱桃洗完了手,打开小包,正拿唇膏出来抹,忽然接到蒋峤西的电话。
“忙完了吗?”他轻声笑着问,“陈老师在外面。”
“谁?”林樱桃把口红收起来了。
等她走出洗手间,看到一个秃顶男人,穿着件浅黄色的衬衫,配沙滩短裤,与妻儿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正与蒋峤西握着手讲话。
当年在实验高中的班主任,陈老师,一见林樱桃,哈哈大笑:“是林其乐!”
他握住她的手,近近端详了她的脸,又看了看蒋峤西,感慨笑道:“你们啊!”
过去几年,实验高中05级18班办过几次班级聚会,都是班长冯乐天组织的。陈老师去了几次,学生们大都见了,唯独蒋峤西这个当年18班的骄傲,是一次都没露过面。学生们私底下猜测,说蒋峤西跑去香港打工。事实上,高三那一年,当陈老师得知蒋峤西自己回学校办学籍,得知他突然要去香港读书,也吓了一跳。
当时他问蒋峤西,你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学校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总是高傲的学生那时候把头垂着,什么都不讲。
如今再看蒋峤西,他好像瘦了许多,几年奔波,也不再像印象里,那个总是情绪很不稳定的脸色苍白的学生模样了。他眉宇之间更像大人,皮肤颜色也深了一些,眼睛里也有笑容了——陈老师说:“你有点儿让林其乐传染了,啊?”
蒋峤西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老师年幼女儿的头发,小女孩抱着爸爸的腿,一直抬头盯着蒋峤西的脸看。
“在香港那几年一直挺忙的,”蒋峤西收回手,对陈老师说,“所以没回来。”
“好啊,”陈老师仰头看蒋峤西,他点了点头,笑了,仍旧是很心疼他,陈老师又转过身,抬起手扶着蒋峤西高高的肩膀,对妻儿说,“这就是我们05级18班的那个学生,蒋峤西,奥数金牌,当年的国家一等奖!港大的高材生啊。”
“记得记得!”妻子笑着说。
陈老师又忙介绍林其乐:“这也是我们那一届年级前一百名,林其乐,学习非常努力,是北师大吧?”
林樱桃忙说:“师母你好!”
师母摸自己小女儿的头发,轻声说:“看见了吗,要向哥哥姐姐学习!”
小女孩害羞,直往妈妈身后躲。
“祝你们两个,生活幸福!”临分别时,陈老师对他们说,“要拿出,和高中时候一样的精神,努力拼搏,好好工作!以后照顾好家庭!不要高考一结束,就懈怠了!”
八月中旬,秦野云来到省城出差。她和供货商开完了会,只身一人乘车离开了工厂。午后,阳光炽烈,蝉鸣不断,秦野云踩着高跟鞋下了出租车,站在林樱桃现在住的小区门前,她摘掉脸上的墨镜,抬起头朝小区大门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