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宣复诊,刘氏父子这才放心。
回到贵安客栈,张力找店小二订下了高元良母子隔壁的那间房。
原本如果按照明初的规矩,住店是必须要有“路引”的。
明朝年间有这样一项规定: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政府部门发给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的证明。
张力多嘴问了店小二两句以后才知道,在蓬莱县,这“路引”从天启朝开始就几乎名存实亡,没有人管。客栈一般嫌麻烦,定期给衙门上交些银钱,衙门也乐得清闲。
明末资本主义萌芽,商人势力庞大,这出门经商经常各地辗转,“路引”确实很不方便了。
张力交完钱,径直先去了高元良母子的房间,高元良见张力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是高兴:“力哥儿,事情已经办完了?”
张力点点头,眼睛看向床上躺卧的高母。
高母已经醒来了,长期的剧痛使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起来如六十岁老太婆一般;而极度的消瘦让她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变形,张力轻声道:“高大娘,你现在还疼么?”
高大娘微微蹙眉道:“多谢小郎中了,我感觉还能忍受……”
张力心情有些压抑:这晚期肝硬化,即使在几百年后医学昌明的现代,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高元良眼圈一红,偷偷揩了揩泪水。
高大娘看着儿子,有些心疼地道:“儿啊,不要难过……”
张力给高大娘整了整被子,道:“高大娘,这些日子我会留在你身边,每日给你施针止痛,你安心静养就行啦。”
高大娘点点头,感激道:“有劳小郎中了。小郎中真是善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正说话间,康兴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力哥儿,高兄弟,我在城西灯笼街寻了一处宅子!”
张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其实明代这房屋买卖租赁什么的,只要价钱合适,成交是很快速的,不用费多少周折。
因为所有房屋租售的信息,基本都是掌握在里正手里,不需要像后世那样,要跑那么多中介公司,交那么多税,盖那么多章。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明代特有的现象了,而且越到明末越明显。
在明代,城市市民一般没有什么固定财产,房屋便成为他们的唯一恒产。由于奢侈成风,一旦衣食不足,就变卖房产。所以,城市房屋的买卖非常活跃频繁,有时候房子几年就换主人,有些房子一年就换一个主人,甚至有些人住不满一月,就将房产卖给别人。有好些殷实的人家,趁着低价买了房屋,然后就出租赚钱,也是一项不菲的收入。
张力二话不说,马上便与康兴安一起去看。
那院子在城西的灯笼街上,占地大约一亩,也就是后世的六百多平米。里外两进,全是一色的小青瓦平房。外面一进左右各有两间厢房,而里面那一进则有客厅、卧室、厢房。里外都带着一个小院子,虽然说不上豪华,倒也还清静。租金一年才五两银子,张力当即拍板租下。
第二日张力就带着安子和高元良母子搬了进去,每日都给高大娘施针止痛。
自从那天纪郎中挨了板子,这些天来一直派人盯着张力,他不甘心屁股上写下的那个沉重的“疼”字,时刻琢磨着寻个机会收拾张力。
想想也是,堂堂蓬莱县城公认医术最高的纪郎中,居然因为一个半大的小子,被知府李大人打了板子,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去?
纪郎中已经在家养了五天病。
其实也没有病,就是屁股挨了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好在随从当时给施刑的差役塞了银子,虽然皮开肉绽却并有伤到筋骨,皮肉伤而已。
此刻纪郎中正躺在床上,床前一灰袍小厮正伺候着纪郎中换药。
小厮一边抹药,一边道:“东家,那贼小子在城西租了套宅子……”
“哎哟!你轻点!”纪郎中一声干嚎,显然是小厮手劲大了些,剐蹭到了伤口。
顿了顿,纪郎中道:“嗯?接着说!”
小厮小心翼翼地抹着药膏,道:“他们一行现在是四人……”
“等等,不是两人么?上次你去刘府打听,他只有一个伙伴叫什么安子的?”纪郎中面露疑惑之色。
小厮道:“此前确实是两人,后来又遇到一对母子……”
纪郎中连珠炮一般开口问道:“怎么遇到的?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么?是什么来路?”
小厮将打听来的回春堂之事,细细说与纪郎中听了。
纪郎中思索良久,眼神中掠过一丝阴冷,缓缓道:“那回春堂的老潘确实医术不怎么样,不过他平时对我还算恭敬,也算是个明白人。去,你去把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