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归于,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归于,宜其家人。”我轻轻哼唱,泪水悄然滑落。“小姐,不要难过了,昨晚侯爷不是说了,等过段时间就为小姐你赎身么。”
“赎身又怎么样,我们这样的出身,即便出了青楼,也还是会被人看不起的。碧翠,到你十五岁,我就给你赎身,让你出去,找户人家嫁了,也好过你这样陪我一起被人轻贱。”碧翠刚刚十四岁。正是应该玩闹的年纪,我不愿她沾染这些风尘,所以陪客时我从不让她服侍。自从她十一岁跟了我,一直跟我情同姐妹,我所受过的苦难,我万万不想让她沾染毫分。
碧翠是小孩子心性,一听我这样说,顿时不高兴了,一张小嘴撅得老高:“小姐你又这么说,我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不管好坏,我才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只能摇摇头,以后再说吧。
“小姐,到了。”我掀开门帘,由碧翠扶着跳下马车。
父母及兄长的牌位我供奉在大雄宝殿之中,并不敢写上真实的名字,倘若被有心人看去,恐怕我的性命也不保。
我本名叫韩青鸾,父亲曾是楚国的郴州刺史。十三岁那年,家中遭变,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并上全家都遭了灭口。母亲用身体护住我方才逃出性命。直到贼人放了一把大火,我才恍然惊醒,推开身上母亲尚且温热的身体,从我家院子的小角门逃出。
不料却路遇一伙山贼,被他们掳至秦淮,卖进花韵楼。
思绪回转,大雄宝殿中佛祖铜像不悲不喜,俯瞰众生。父母的牌位上,也只能写做闫姓。主持了慧师太为我家人颂了往生咒,我又焚了三部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将灰烬埋了,法事方毕。
我去寻到山上玩的碧翠,正在出神的想着心事的时候,我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姑娘,没事吧。”我一抬头:“禹哥哥……”怎的……怎的他竟然在吴国。虽然已经过了四年,他也不复当初的青涩,但心心念念的他站在眼前,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他并不算多么俊秀,但是那双眼睛,是我一生见过最明亮的目光。
“你是,你是鸾儿?”他显然也很激动,也认出了我。走过来,抓住我肩膀:“鸾儿,你是鸾儿,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我被他一摇晃才醒过来。
我一把将他推开,强忍住眼角的泪,“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叫紫嫣。”说罢行了个礼,准备离开。不料他一步上前,将我拉住:“不会错的,我们一同长大,我怎会认不出你。那**家中遭祸,我只恨没能救你。你没事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公子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奴家还有事,先行告退了。”我拼命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他在后面一声一声唤我,我不忍听,也不想听。
禹哥哥,我知你心中有我已是最大安慰,只盼你以后,将鸾儿忘了吧。鸾儿早就死了,如今的我不过一介风尘,根本不值得你任何念想。
刚跑进后院,正见到从另一边小路下来的碧翠。“小姐怎么了,怎的这样慌张?”碧翠见我惊慌失措的跑下来,扔下手中的桃花过来拉住我的手。“没事,碧翠,我们快走,回花韵楼。”说罢,拉起碧翠就往庵外跑。碧翠从没见我这样慌张失措,虽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任我拉着登上马车。
我忍不住掀开车帘,他犹自在车后紧追不舍,一声声唤着:“鸾儿,鸾儿……”撕心裂肺的疼痛布满胸臆。天意弄人,只差这一天啊,我和禹哥哥就再也不可能。我狠狠心,放下车帘,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