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宋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伙小孩儿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个个伸长脖子巴望着草棒上的糖葫芦。他们要么央着大人来买,要么自己掏零花钱,一个个争先恐后,急不可耐,待买到糖葫芦,一个个心满意足地走了。
宋汐收回视线,见融融一脸渴望的表情,隐隐有些馋相,不由得失笑。小孩子就是这样,看见别人有,自己也想要。
她又想起淳儿了,那时候,他爱吃桂花糕,如今一想,竟是跟融融一般模样。
宋汐遂走过去,那小贩见有客上门,不由得热情招呼,“公子,来串糖葫芦吧!”话是对宋汐说的,待看清她怀里的小孩儿,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道,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可真是第一次见到,若是在野外遇着,没准还以为是山精野怪变的。
宋汐点点头,对怀中的融融笑道:“融融自己选一串!”
融融的眼睛亮晶晶的,指着一串看起来个大饱满的说道:“我要这个!”
“好嘞!”小贩笑眯眯地将糖葫芦递给融融,又对宋汐道:“两文钱!”
融融双手捧着,笑的像朵灿烂的小花儿。只有这个时候,他身上那股仿佛天生的阴郁之气才消逝无踪,表现得分外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那小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中满是惊艳。
宋汐身上可没有铜板这种东西,只从怀中摸出一锭最小的碎银递给小贩。
那小贩瞥一眼,不接,很是为难道:“小的是小本买卖,找不开呀!”他见两人穿着富贵,只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怕是得罪不起,遂笑道:“难得小公子喜欢,这串糖葫芦就送给小公子了!”
“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宋汐却摇摇头,眼角瞥见不远处的墙角,窝着几个衣裳褴褛的小乞丐,最小的不过跟融融一般大。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不免生出些怜悯之心,遂对那小贩道:“多出来的,你就折成糖葫芦给那几个小孩儿吃吧,皇城脚下,饿成这副皮包骨头,也怪可怜。”
那小贩笑着附和道:“客官儿可真是心善,原本我们京城的治安还算好的,乞丐也都守规矩。只是最近混进来一批流民,据说是北方逃荒来的,脏不拉几的,饿疯了还当街抢人。前段日子被衙门抓进去不少,就剩这些个小儿的,也不敢造事。”
宋汐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一下头,那小贩也不再多说,只讪讪一笑,从草木棒子里抽出几串糖葫芦,走到墙角分给那几个小乞丐,末了,遥遥一指宋汐道:“喏,这是那位贵人赏的。”
别的小孩儿一拿到糖葫芦都忍不住欢呼着吃起来,也没顾得上那小贩说的啥,更懒得理会他口中的“贵人”。他们往常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施舍,左右这些贵人也是萍水相逢,高攀不上,眼下饿惨了,馋疯了,就更懒得理会了。
只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一手握着糖葫芦,却没有吃,只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住不远处的宋汐。
宋汐正在与融融说话,没顾得上别的,见小贩将糖葫芦分下去,遂转身走了。
融融捧着糖葫芦细细地舔着,待将外面的糖衣舔薄了,张嘴就咬一口。冰糖碎裂,留下横七竖八的冰纹,融融又把糖葫芦送到宋汐嘴边,讨好般地说道:“娘亲也吃!”
宋汐也不嫌他咬过的,一口就将顶上的一颗咬下了,粘的糖又香又脆,肉软味酸,味道确实不错。
融融见她吃了,遂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自己的,他的嘴儿小,一口咬不掉,像只猫似的舔着。
宋汐看着喜欢,忍不住低声道:“融融,娘亲介绍一个小朋友给你认识好不好?”
融融其实对什么小朋友没兴趣,但见宋汐兴致高昂,也不好拒绝,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宋汐买了东西给他吃,他也应当顺着她的意。
宋汐很高兴,她早就想让两兄弟见面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培养感情还是要从小开始。
……
太白楼,宁璟命人熬好了药,尧儿却肯不吃。
今日天气不错,宁璟本该带尧儿出去走走。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皮猴儿性子,闲不住的。
无奈前天晚上踢了被子,受了点寒,眼下还在流鼻涕,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宋汐快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宁璟劝尧儿吃药。
宁璟柔声地哄着,显得极富耐心,“尧儿,乖,把药喝了!”
尧儿却是个犟脾气,“不,苦的!”
“闭上眼睛,一下子就喝完了,喝完给你吃Nai糖好不好?”
“不要不要。”听这动静,尧儿定是在使劲摇头抗争。
“尧儿不听父亲的话了吗?”宁璟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也严肃起来。
宋汐听不下去了,不由得敲了敲门。
里头很快传来走路的声音,紧接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露出宁璟诧异的脸,“你怎么来了?”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侧的融融身上。
小小的孩子,还不到大人的膝盖高,穿一身锦缎小衣,漆黑的头发绑成两个松松的小髻,眉目精致,肌肤雪白,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最可贵的是,他身上天生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冷中带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难得,难得啊!
宁璟在心里不断赞叹,脸上也带了几分可亲的笑,对着融融说道:“这就是融融吧,长得真像你父亲。”
融融眉头一动,心里疑惑他竟认识自己的父亲,却抿着唇没有说话。
在陌生人面前,他一贯比较冷漠,仅是不说话,没有表情,反而有一种独有的清贵高冷,外人看来,倒显得很不一般。
还是宋汐答道:“这是融融呢,融融,快叫宁叔叔!”说话间,她轻轻抚了一下融融的脑袋,有某种督促的意味。
融融垂下眼睛,顺从地叫了一声“宁叔叔!”
这跟他往常唤宋汐和厉昭不同,声音很低,并且毫无起伏,不像是叫唤长辈,倒似在说着某个不相关的字眼。
在宫中,他也只需对两个人尊敬,旁的人,都是些是奴才,就连臣子,也是俯首称臣的高级奴才而已。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明显的尊卑观,仿佛不将天下放在眼里的睥睨之气。
宁璟知道他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暂时屈从于宋汐,竟也不生气,暗忖,这孩子,倒是天生的帝王料子。
转而想到屋里那只皮猴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种莫名的心酸来。
是他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吗?
说话间,宁璟已将两人引进屋里,尧儿本是将屁股对着门口,听见声音,不由得转过身来,好奇地盯着两人瞧。
宋汐他认识的,融融却没见过,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真好看。
他哑着嗓子对宋汐笑道:“我认识你,你是上次来的那个,这个漂亮小妹妹是谁?”
话未说完,宁璟一掌拍在他的小脑瓜子上,斥道:“父亲怎么教你的,不会唤人吗?”
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人是机灵,怎么就感觉那么玩世不恭呢!
“哦!”尧儿委屈地摸着小脑袋,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娘亲!”说话间,他的鼻涕又从鼻孔里流出来了,快到嘴唇的时候,他“滋溜”一声,又吸了回去。
外人看来是有些邋遢的,虽说他是个小孩子,但他本人可不这么觉得,因为受寒,身上裹得像个小棉球,这一笑,特喜感。
融融见他流鼻涕,眉头一皱,眼中有明显的嫌弃,在他喊出小妹妹的时候,他真觉得这人没有眼力尖儿,若是宫里的奴才,早就被打出去了。而在他喊出“娘亲”时,他的眼神,简直就可以用阴暗来形容了,只这情绪一闪而逝,连宋汐也未来得及察觉。这孩子,对于风险的规避,也是敏感到令人心惊。
他太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独一无二,并且独属于他,所以才万不能容忍他人的侵犯。
宁璟实在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块帕子,暗示他下次用帕子擦,别两条鼻涕吸来吸去多丢人。他毕竟是个男人,很多事情不如女子细心,也难以面面俱到,他也实在想不通,洁癖的自己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皮猴儿来。
宋汐心里有些难过,尧儿显然还将她当个陌生人看待,也许,他还不明白娘亲的真正含义。但她也不灰心,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帮他醒了鼻涕,一边温声说道:“尧儿生病了,怎么不肯吃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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