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宸纠结地蹙了一下眉头,干脆扔了笔,转过头来问尧儿道:“你跟太傅学了三天,就学会了这一句?”言语间,颇有些难以置信。
尧儿不以为然,笑的颇为无赖,“儿臣觉得这句说的很好呀,你想啊,人生下来就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就会饿死,而美丽的事物能使人更愉快的生活。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么!此乃天性使然,精辟啊!”
风宸听他言之凿凿,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心,有些挫败道:“你很聪明,却不将聪明用在正道上。”
咋一听,这些都是歪理,仔细一想,确实还有点道理。
不过,钻研这些邪门歪道,于家国一道有甚裨益?
再这样下去,他怎么对得起宋汐呢?
好好的一个儿子,给他教成了废柴。
事实上,他在尧儿身上花费的心思也不少,可这熊孩子贪吃好玩,爱管闲事,就是不爱学习。想方设法逃避功课,好不容易坐下来学习了,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尧儿见风宸一脸掩饰不住地失望忧心,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转而有些认真地地说道:“太傅说过,正道乃介于自我放任与自我禁欲之间的光明之道,与邪魔外道正好相反。我一无作Jian犯科,二无伤天害理,只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怎么就成了不务正道。那么,在父亲的心中,何为正道呢?”
他胖乎乎的小脸配上这副严肃的表情,还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风宸却没有心思笑他,转而若有所思,半响,他“呵”得笑出声来,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半是夸奖,半是宠溺道:“不愧是我的儿子,雄辩之术甚好。”
他不是愚笨懒惰,而是不肯认真,这孩子,也许只是时机未到吧!
……
一连十日,宋汐都未去看过安笙。
第十日,她踏入未央宫,迎接她的却是安笙的冷嘲热讽。
“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安笙一边喝茶,用眼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宋汐看他气色并不怎么好,只是看见她来了,强制打起精神,遂淡淡道:“我来跟你说件事。”不等他说话,宋汐快速说道:“我想将宸宸他们接过来。”
安笙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我不同意。”
一提起风宸,他的反应总是很激烈。
宋汐眉心一跳,却还是坚持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只是来知会你。”
既然没办法和平解决,只有采取非常手段。无论再艰难,总归要踏出第一步。
她算是想明白了,要想让安笙妥协,除非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他对风宸的成见太深了。
三年过去,她应该给宸宸一个交代。
安笙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商量的余地,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忽的捂住脸,眼泪就顺着指缝流下来,语气凄凉道:“你在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打算了好了是吗?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成亲呢?”
宋汐看着他这个样子,有点揪心,不过这种伎俩用得多了,她也有些麻木,想到宸宸和尧儿,还是忍住了想要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表面冷淡的样子,“这是你的心愿。”
他放下手掌,脸上已被一种怨恨所取代,“是我的心愿,不是你的心愿。”
“这也是我的心愿。”宋汐终于忍不住辩驳,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爱意,还是不忍心让他钻牛角尖,看他痛苦啊!明明知道这人宠不得,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安笙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厉声斥责道:“可你却要把风宸接过来。”
宋汐道:“皇夫也只有一个!”
安笙只顾冷笑,“徒有虚名的皇夫有什么用?我独守空房,你们双宿双栖,日后子孙满堂,我却要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吗?”
“你就这么不信我?”宋汐简直难以置信,成亲这么久,他竟连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见他一副默认的姿态,宋汐有些寒心,却还是咬牙道:“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发誓,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你满意了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把那个贱人接过来。”安笙却是柴米不进,猛地一扯桌布,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他瞪着宋汐,声嘶力竭地吼道:“他害我变成这个样子,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你也休想把他接回来。”
见道理说不通,宋汐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哑声开口,“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
安笙眼里满上一片猩红,恶狠狠地挑衅道:“你可以试试。”
宋汐抿着嘴唇,良久,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好”字。
语罢,撇下安笙,大步出了屋子。
再待下去,又将是一场唇枪舌战、腥风血雨。
可这一幕看在安笙眼中,却是存心与他对着干。
多年的情分,在这一个决绝的转身之间,烟消云散。
融阗见宋汐出门,慌忙地跑进来,就见安笙泪流满面,可他的脸上分明在笑,他抬起手指,虚虚向门口一指,一种唱戏般的口吻,说不出的悲凉自嘲,“你看,她又在逼我。”
说罢,又吃吃地笑了,只是有眼泪不断从眼眶里留下来……
宋汐回去立即给风宸写了一封信,让他带孩子过来。她怕自己反悔,遂一鼓作气把这件事给做了。
风宸很快给她回了信,只说太仓促,要多些时间准备。
宋汐失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她离开时,安笙声嘶力竭的样子,着实让她心有余悸。
刚跟他摊牌,立即就把风宸接来,也不知道安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是缓一缓的好!
风陵皇宫。
尧儿对捏着信纸的风宸说道:“父亲,既然娘亲都发话了,你就去呗。”
用得着天天睹物思人么,自从一个月前接到这封信,他都看了几十回了。
父亲不嫌烦,他看着都烦了。
真是搞不懂大人的事情,明明思念,却又忍着不肯相见。
风宸隐忍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有你娘亲这句话,我已很满足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去昭然见你娘亲。”
尧儿无所谓道:“随便你了。”
风宸看着他懒散的样子,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年,你要努力学习,不要给为父丢脸知道吗?”
见尧儿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风宸想了想,道:“听你娘亲说,融融功课极好,经常得太傅赞誉,举朝都称太子是神童。你们年纪相仿,落初文学相当,到时候,可别被比下去了。”
尧儿一耸肩膀,摊开两手,作无所谓状,“输给融融我不觉得丢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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