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孩子看起来……看起来似是身上不似咱们这些大人一般热……
若是我贸然摸了他……会不会烫着他?”
这句话问得周围诸侍个个笑得人仰马翻,连刚刚端了一碗助乳茶进来给媚娘服用的六儿都乐得呵呵直笑。
媚娘更是笑不可止,半晌才拉了他手去碰孩子。
李治出其不意被拉了手去碰孩子,正吓得欲大叫,却在下一秒感受到孩子比自己还微高些的体温时,瞪大了眼:
“啊唷不好!
弘儿起热了?!
怎么回事?!
快传太医!快……”
这回,他听到的,却是更大的笑声。
……
好半晌,李治才明白,自己原来又闹了个大笑话:
那些嬷嬷们被跟着赶了进来,同样笑得眼眯成一条线的王德召了来,为的就是告诉他,小孩子的体温,本来就比大人高些。
尽管如此,李治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自己方才颇为无脑地抱着孩子在母后灵前傻坐了半日,怎么可能孩子的体温还是这般高?
是以他一味地执意要召太医前来仔细看过才肯放心。
媚娘与王德眼见他这般絮絮叨叨个没完,就是要太医来一番才对,无奈之下,王德便索性传人,直接请了早就预备下了帖子召入宫中的孙思邈入内来诊视——
他也是被李治念得有些无奈,既然如此,索性便一步走到底,请了他最信任的医生来……
想必再无人会怀疑孙思邈的诊术了。
不多时,已经双鬓微白的孙思邈走了进来,先见过了李治与媚娘,这才起身依着李治的吩咐,去看了看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主上大可安心,孩子无事。”
一番诊视之后,孙思邈回禀,且又因着李治再三询问,便将之前王德与诸位嬷嬷所告与李治的话儿,又是重复了一遍。
李治这才安下心来,长吐了口气。
媚娘见他如此,也是着实无奈,于是再三谢过孙思邈。
孙思邈倒是大方,只是抚着银丝微生的胡须笑道:
“无妨,无妨,难得武小友喜得贵子,小老儿也是欢喜之至。
只是……”
孙思邈一句话,便叫这对父母又提了心。
“只是如何?”
媚娘紧紧地盯着孙思邈。
孙思邈淡淡一笑,看了看左右,这才轻轻道:
“武小友,日后这小皇子,只怕还是要你多多费心,良加调理身体才是好的……
若能,最好让他自幼儿便多多习较武艺,以得其强健身体之效罢!”
媚娘立时会意,脸色微白道:
“可是……
可是当年的余毒之故……”
孙思邈却笑着摇了摇头:
“与此无关。
何况武小友体内毒力早已清除,便是有什么,也当与小皇子无碍。
只是到底武小友多年受害,身体虚弱。
虽则自怀了这小殿下之后,武小友百般小心千般着意,可究竟还是中了些招……
所以多少会影响到小殿下,以致他幼时难免多病多灾儿的罢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并非不可调养的什么绝症。”
孙思邈这般说着轻松,可是听在媚娘与李治的心中,却是别样滋味。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若是当时那下了泻药的事情……害着了弘儿……
李治咬牙,媚娘悄然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他的,只在心里默默道:
若果如此,王善柔,我武昭会要你付出弘儿所受之苦千倍万倍的代价!
……
一刻之后。
长安。
太极宫。
官监之内。
自媚娘胎气有动的消息传来始,便一直与近日得调回京的禇遂良一道,长住在内里镇守的长孙无忌,此刻满脸都是焦急,也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欢喜。
他就这样走来走去,身上竟然还是穿着晨起之时上朝的朝服,看得禇遂良不由有些担忧道:
“老师,还是坐下来,且歇一歇罢!
眼下小皇子已经安然落世,此刻立政殿中上上下下,个个严防紧守,想必不会出事。”
“唉……
虽说如此,可那武媚娘身子骨其实却是不好得紧,也不知孩子是不是遗得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得看看,得看看!”
长孙无忌正念叨着,便见阿罗抬脚入内,立时迎上前去,急声问道:
“如何?
孩子可一切安好?”
“主人安心,一切安好,方才主上为了替小殿下定个平安脉,还特特地把孙老神仙也请入宫中。
方才得了那送老神仙于之宫中赐殿暂居的小侍们的回话,说老神仙已经定脉,小殿下万福万安。
只是……”
本来听得欢喜的长孙无忌立刻收起了欢喜之色忧道:
“只是什么?”
连一侧禇遂良也立了起来。
“只是……据老神仙说,前番武媚娘曾因泻药而伤身,结果也间接波及了小殿下,所以多半小殿下于十周之岁之前,总是会多些灾病……
不过主人安心,主人安心!
方才老神仙也说了,只要小殿下能够自幼起便较习武艺,图其强健之效,自然长命百岁!”
阿罗这般说着,却是再也不能改变长孙无忌心里已经定下的某个主意。
用力地,长孙无忌捏紧了拳,齿缝之中,迸出了两个字:
“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