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木家会不会有麻烦?”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木堂英沉默了一瞬,“况且,我记得这时候,天师应该还在密室的棺材里……没有苏醒。”
“如果他永远不醒……该多好。”
唐灵愣了一下,没说话。
气氛不知沉默多久,木堂英又开口道:“总之,我这里你先不用担心,你只要……”
话还未说完,突然一下子就没音了。
唐灵等了几秒,心里忽得一慌,下意识地:“木堂英?”
没人回答。
电话已经在那头掐了,只余下听筒里一声接一声,缓慢而沉重的,“嘟……嘟……嘟……”
**
木堂英把手机不着痕迹地握在了掌心,再放回了兜里,而后站起身,看向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的人,那人长得很漂亮,穿了条长长的浅蓝色的裙子,裙子上带着流苏,端庄中带着丝甜美,她一边笑着一边朝他走过来,披肩的长发泛着光泽,柔顺黑亮。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又有一瞬间快要忍不住落泪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全部都忍住了,只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小悠。”
木琅悠手里端着碗粥,走到他面前的桌边放下,笑容几分温婉,却也带着几丝俏皮:“我又不敲门就进来了,难得你没教训我。”
又说:“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去餐厅吃晚饭,我想了想,总不能什么都不吃了吧,所以给你煮了点粥,你趁热喝吧。”
木堂英怔了怔,没动,也没说话。
木琅悠这才觉得奇怪,回头看他:“哥?发什么呆呢?”
他愣了一下,这才朝桌边靠过去,只感觉脚下像是扎了钉子,脚尖每一步,都在微微发麻。
他的目光落在那碗粥上:“你煮的?”
“嗯啊,”木琅悠在桌边坐下,“你最喜欢喝的莲子羹,上次也煮给你喝过的,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喜欢么。”
说完开了句玩笑:“你也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劳烦木家大小姐三番两次亲自给你煮粥,单天都没喝过几次呢。”又说,“尝尝看啊,好不好喝?”
木堂英没说话,只拿起勺子轻轻尝了一口,动作很轻很轻,像是很怕嘴里的化了开去。
尝完一口后又轻轻将勺子放了回去,好半天才出了声音:“好喝。”又说了一句:“……真的。”
只怕是世界上……最好喝的莲子羹了。
木琅悠没看出他的异样,只是笑道:“果然还是哥哥好,我上次煮给单天喝,他还故意气我,说难喝呢,气得我都不想理他了,”提起单天的时候,她整个人瞬间都变得愈发温柔了起来,白皙的面颊上隐约几朵红晕,声音都是带着嗔怪的,“反正他今天已经回爻姜了,明天我去找他,一定得告诉他你的中肯评价,连你这种以后要当厨师的专业人士都说好喝了,看他还能说什么。”
木堂英静静看了她一眼,忽得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妹妹。”
木琅悠忍不住笑:“我看你气色挺憔悴的,看来是真的不舒服,赶紧喝完上床休息吧。”说完便是要起身,谁料木堂英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再坐一会儿。”
木琅悠愣了一愣,而后又笑笑,复而又坐下来:“哥,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木堂英怔了怔:“是么?”
“是啊,”木琅悠看向他:“你看,下午的时候,我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回来时你居然已经换了身衣服了……还是那么厚的,整个人见了我的样子就跟见了鬼一样,吓我好大一跳。”
木堂英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没回答,只是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妹妹。”
木琅悠笑着朝后躲,嘴里还在埋怨:“别老是傻妹妹傻妹妹的叫啊,原本不傻的,都快被你给叫傻了。”
木堂英没说话,也只是笑,然后静静看着她。
不由得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刚刚转醒,见到她的那一刹那。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她却是愣了半天,站在门口,就是这身浅蓝色的衣裳,刺眼的阳光倒映在她身上,映出她的轮廓,就像是一幅画,倒映水里,慢慢浮出光影。
她的声音有点吃惊,问他:“哥,你怎么换衣服了?穿那么厚做什么?”
他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解释的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搭在了他额头上:“冷的话是不是发烧了啊?”试完温度后又疑惑道:“不烫啊……”
再后来呢?他推脱身体不舒服,直接便回了房。
一直到现在,都没法完全从小悠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震撼中走出来。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木琅悠见他发了好大一会儿的呆,忍不住在他面前上下挥了挥手:“怎么又发呆了?”
木堂英这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
他想了想,看向她:“你这两天,去过木家别院么?”
木琅悠怔了一瞬,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还是乖乖说了:“上个星期去过,我去跟兰姨学刺绣的,我跟你说过的,她这个手艺特好,我原本以为我针线活已经很不错了,和兰姨比,才知道十字绣和真正刺绣的区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兰姨真的好厉害,刺绣这种东西,不是古时候的女孩儿才会做的么,她绣得居然那么好。”
木堂英听她说完,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木琅悠问他:“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忽然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木琅悠一时间没有听得太清,问他:“什么?”
“没什么,”木堂英垂了垂眼,看向桌上那碗粥,“你回去吧,我累了,喝完粥要睡觉了。”
木琅悠倒也没再问,叮嘱了一句“那你趁热喝完啊”,而后转身便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轻轻帮他关上门。
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奇怪的。她刚刚好像是听见了他说得很轻的那句话,却没有听得太明白。
“如果你以后,不去那里该多好。”
似乎,是这么说的。
**
屋内留下的人许久都没有动作。
只是望着那扇缓缓被关上的门,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慢慢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粥。
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