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蒙与大英以万沙江为界,从元蒙都城奇尔阴到大英兆都约三千里。万沙江以北沟壑纵横,以南为草原高低渐至平原。元蒙诛杀大英使臣后迅速整兵南下,三十万铁骑渡万沙江,连攻大英十二城。但凡元蒙军队过境,守城官兵一律斩杀,连续数十日来竟无人能传信回京。直至静元皇后驾崩,报丧使节发现异常,一路惊慌失措加急上奏。
待那八百里加急送至皇帝手中,元蒙反叛已过一月。
乾始宫勤政殿内,皇帝已经怒火中烧,手中的奏章狠狠地砸向面前的大臣。而现在在勤政殿的几位大臣,都是朝中心腹股肱,见此无不慌张跪地。
"朕叫你们看守江山,就是这幅样子么!"皇帝狠狠道,气得有些发昏,"来,谁来说说,现在这样,诸位有何高见啊?"
"皇上息怒!"
一名老臣走上前奏道:"臣以为,如今北境大乱,不是追责之际,当今应仔细着手安排应战人选,迅速拿下一场胜利,以振军心。"
"启禀皇上,臣以为不妥,"另一名年迈的臣子道,他手持一板笏,先是对上首的皇帝一躬,"元蒙能如此猖狂,定是我大英出了内鬼。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追究问责也是紧要的。"
皇帝沉声不语,转言问道:"向爱卿,你觉如何?"
向大人躬身出列:"回皇上,臣觉得二位大人所言都不差。只是元蒙如此凶劣,归根结底是赋税太重引起,皇上或许可降低赋税,给予金帛,元蒙也再无讨伐理由。"
"向大人说得轻巧,"那名老臣冷哼,"那些北蛮人得了好处焉肯罢休?就此低声下气求和,要我泱泱大国的脸往哪搁?"
"难不成令生灵涂炭,才叫有面子?"向大人反驳道,又躬身上禀:"皇上,若要出兵,得有将帅,臣敢问,如今朝中有谁可任元帅?"
如今的朝中,只有几位年迈的老帅。当初林月讨伐,一是林月本身因连年征战自身匮乏,二是南有南淮王驻守,南淮向来以骁勇著称,这才大胜于林月。太平久了,朝中对武将的培养也没有先帝时一般重视,除却东南西三方各有王侯驻守,其余小国尚不敢侵扰。但内蒙属藩国,素来都是说缺少士兵粮草,又常常软弱,大英自没有多重视之。如今突然猛攻,竟是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一阵沉默后,皇帝已渐渐平复下心情,敲着桌淡淡道:"这场战,必须打。"
而且必须打得漂亮,让外方小国知道,大英并没有外强中干。
向大人无言以对,有些愤然道:"既然皇上意已决,微臣自当从命。"
"……那爱卿,"皇帝转言道,"你觉得由谁主帅?"
那家世代为将,只可惜这一代主文臣,而老一代已年过古稀,哪还打得动?
站在众臣中的一位中年男子认命地走出,将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武将挨个数了个遍,然后颤颤巍巍地说:"或许南淮王,可堪重任?"
上首的皇帝只觉得方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一层。
"那大人人还未老,怎么心智却糊涂了?"老臣嘲笑道,"南淮王守南境,岂可随意调动?"
那大人浑身一颤,跪下道:"皇上息怒,是那家无能了。"
"回皇上,臣愚见,以为可派云祥生。"又有一名大臣奏道。
"云祥生?"皇帝皱起眉,仔细在脑中回忆,问,"他是何人?"
"嬉嫔之父,"那名大臣回道,"此人有雄才大略,可堪一用。"
大殿静寞一瞬。
"哼,"皇帝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皇帝走后,众大臣散去。向大人拍了拍那名举荐云祥生大臣的肩,似宽慰着说:"华大人,皇上最忌举荐后妃亲眷,您何必呢?"
华太师义正言辞地回道:"国难当头,还忌讳这些作什么?"
"哎呀,"向大人忙拉着他快步走开,"天子皇家,哪能说这个。"
勤政殿后殿,皇帝闭目听着李公公的回话,忽而冷笑:"向爱卿可是个老狐狸。"
"皇上这话,臣妾可听见了,"一道清丽女声传入,随后殿中出现一位艳美女子,穿得一身流光,盈盈拜下。
"艳贵妃,你有何事?"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臣妾想皇上了,便来找您,"艳贵妃笑道,"前朝元蒙叛乱,后宫里都传开了。"
皇帝微皱了眉。
艳贵妃温言道:"皇上可是心情欠佳?"
皇帝神色微顿,忽然颇有闲心地问:"若要开战,贵妃觉得派谁好?"
艳贵妃听言一愣,忙答:"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可为难臣妾了。"
"前朝臣子说的话没什么意思,朕想听听贵妃的话。"
艳贵妃默了默,抬起笑意道:"臣妾觉得,那家里派一个人就好啊。"
皇帝摆摆手:"那家近年来只知啃祖辈功勋,甚是无用。"
"这样吗?"艳贵妃微讶,"可臣妾听说那家嫡长是先天帅才啊。"
此话罢,皇帝眼中闪过一道情绪,他问:"贵妃从何听来?"
艳贵妃低眉答道:"宫人们间流传的话罢了,臣妾兴起时打听过,市井中有很多类似的传言。"
"是么……"皇帝喃喃道,神色难辨阴晴。
艳贵妃略低了头,暗暗皱了皱眉,抬头时却扬起笑来:"其实若说引兵打战的事,谁能比的过慎王妃呢?自从慎王妃和亲以来,臣妾就听了许多她的传言呢,什么林月战神未来女君,有些竟说得似神女下凡来了。"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拿起奏折静静地看起来:"大英还没有女子为帅的规矩。"
艳贵妃灿笑着说:"臣妾也是说笑罢了。"
"还有事么?"
艳贵妃神色如常,依旧笑得温顺体贴。她抿嘴道:“皇上这是赶臣妾走呢。臣妾宫里新增了膳食,是皇上喜欢的……臣妾三番四次差人来请,皇上就是不来,那臣妾,这不就只好亲自来找您了吗?”
皇帝忽然觉得头有点大,不由扶额自己揉着太阳穴。他最烦的就是后宫女人找他邀宠之类的,这还得好生哄哄,倒不如和大臣商议政事直接点。
“朕知道了,这几日元蒙战事,待政事处理罢,朕自会去爱妃宫里的。”
艳贵妃似乎十分高兴,欣喜地垂头道:“多谢皇上。”
日头偏西,余晖洒满了寿成宫上。
宫女们摆放好膳食碗筷,除近侍外纷纷退了出去。今日的晚膳朴素简单,只单单一碗汤两份小菜,主食是馒头。
太后将皇帝请来,母子二人沉默着不说话,待菜上齐后太后才说:"皇帝,北边打战了?"
"是。"皇帝答道,亲自舀了一碗汤递给太后。
"打战……最是劳民伤财了,"太后接过汤,轻轻叹了口气,"此战,速战速决的好。"
"母后所言甚是。"皇帝道,一边吃下馒头。
太后看着皇帝,眉头微微皱起:"哀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皇帝你,生性内敛,脾气古怪,翊儿则与你完全相反,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成了亲也没见消停。"
"皇弟这几天已收敛许多了,"皇帝轻声道。
太后冷哼一声:"这场战,你打算派谁去?"
皇帝放下碗筷,反问道:"母后以为谁好?"
"今日上午,艳贵妃来请安,"太后瞥了眼皇帝,手中拨弄着汤勺,"说那家嫡长子,就很不错。"
皇帝神色不变,道:"人虽好,太过年轻……"
皇帝话未说完,太后却已察觉到其中之意,顿时横眉,手中的勺子往碗里一扔,溅起一片水花。
"皇帝!你为君者,当心系百姓,哀家这餐饭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太后气极,言语间已变得胡乱,"边疆苦寒,战场上又刀剑无眼,百姓水生火热,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他去那个地方?"
皇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请辞:"母后气糊涂了,待母后平静下来,儿臣再来请安。"
"你……"太后怒目圆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睁睁看着皇帝走远,又不甘地坐回去,哼道:"好啊,好啊,现在皇后走了,倒叫他身边少了个能劝的人。"
锦安站在一旁目睹着一切,她心中叹气,不知是叹太后的私心,还是叹皇帝的宽心。她只是一边帮太后顺着气,一边低声宽慰。
皇帝并未走远,只是走出殿门借着昏暗的光线躲在门后,直到听到太后气息渐渐平复,才抬步离去。
皇帝依旧是喜怒难辨的神色,他自顾自行在宫道上,神思不由得飘远,皇后自成亲到去世的模样从他脑中一一闪过,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皇帝抬起头,原来已行至兴圣宫下。
这里的将来,会是谁住进去呢?
"李全,"皇帝道,声音不辨喜怒,"明日早朝罢,朕要见慎王。"
次日清晨。
青衣照旧早早地起床,简洁了当地抒好妆发,素面朝天地走出房间,准备叫王妃起床。
方出门不久,青衣就见慎王身边的侍从端了早膳经过。青衣见过这个侍从,长得虽不如慎王帅气,但也是清俊,起初她还以为是别家府里来的贵客呢。
"那个谁?"青衣喊了一声,快了步伐走去,"你端着早膳去哪儿呢?慎王这就起了?"
阿承闻言顿步,皱着眉看过去,只见某一素面朝天的侍女三步并两步似的过来。阿承在王爷身边待久了,见惯了浓妆或淡抹的绝色女子,绕是雍容若静元皇后,也是要淡抹的。
眼前这位……话是俗了些,长得却是娇俏,比之王妃略带冷艳的美,似乎更好看一点?
于是阿承微微一笑:"王爷今早要进宫,现已起了。"
"进宫?"青衣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很快便将这个问题抛在一边,"哦……王爷昨儿睡书房?"
"是。"
青衣听后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阿承愣了会儿,眼看青衣就要转身走,他连忙说:"敢问姑娘芳名?"
青衣脚步一顿,略带疑惑地转头回答:"青衣。怎么了?"
"青衣……"阿承轻轻念了一句。
"嗯?"青衣挑着眉看他。
阿承这才反应过来,忙学着自家王爷勾起笑容:"只是在想姑娘模样甚好,若是抹了妆色应会更美。"
青衣脸颊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嘀咕了一声连忙跑开了。
阿承懵在原地,仔细回想青衣最后嘀咕的话,愣愣地念出声:"笑……什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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